怎样发现古堡冒烟? 如何秘密探查古堡?

作者&投稿:禤审 (若有异议请与网页底部的电邮联系)
本故事绝非虚构,只是有些出乎意料,但人们已不再把它看作是传奇故事了。况且,处在重实际、讲实效的19世纪末,编造传说早就过时了。

特兰西瓦尼亚的喀尔巴阡山区的神秘景色极易让人头脑中鬼影飘摇。这主要在于远古的迷信传说对特兰西瓦尼亚人有着根深蒂固的影响。

有一年的5月29日,雷特亚扎山下绿草如茵的高原边上,一个牧羊人正在放牧。山谷中一片葱茏,并且高原上有高大直立的巨树和种类繁多的植物。毫无遮挡的广阔高原在西北风怒号声中战栗,仿佛剃须刀般锋利的西北风把它扫得一片光亮。

牧羊人被称作维斯特村的弗利克,弗利克就和他的羊一样邋遢散漫,他住在非常肮脏的村口破洞里。弗利克和羊、猪共同住在一个洞里,身上又黑又脏,沾上了不少动物的粪便,让人看了直想呕吐。

弗利克懒洋洋地伸展着四肢,倒在草地上,当有羊远离羊群时,他就吹一下嘴里的笛子,牧羊犬就会追回离群的羊。每次吹响笛子,笛声都会在山峦间引起久久的回荡。

下午4点时太阳就开始西落了,东面云雾缭绕的几座高山沐浴在夕阳下,黑得异常神秘;阳光从西南面的山谷上口斜斜地挤过来,仿佛光彩绚烂的瀑布从狭谷中喷涌而出。

这条山系属于特兰西瓦尼亚最荒凉的部分,叫作克劳森堡或科罗斯瓦拉几亚。罗马尼亚人、匈牙利人、茨冈人、塞克勒人以及撒克逊人等敌对的民族杂居于此,但他们并不通婚,可随着时过境迁最终必将“匈牙利化”,这对特兰西瓦尼亚大统一可是件大好事。

牧羊人弗利克属于哪一种族呢?是退化的达纤斯人的后代吗?这可就很难猜了。他那满头乱麻似的头发,肮脏至极的脸,猪鬃似蓬乱的胡子,眉毛像两把红钢丝毛刷子,蓝绿混合色的眼睛,湿湿的眼窝四周布满了老年的皱纹。他肯定已经有65岁了,但远远看上去可能要比细瞧年轻得多。他高大、强壮、腰板挺直,披着一件暗黄色的斗篷,看后面不像前面那么破落,他还戴着一顶像稻草盖子似的破草帽,靠在鹤嘴形的牧羊杖上,好像一尊石像静立在夕阳下,真是令画家心痒的绝美景象。

阳光从西南的山缝中射来,弗利克手搭凉篷四处张望,如同他把手拢成喇叭筒,声能传很远地喊话时一样——专注地张望着。

数里之外的蓝色天边之下,有一群古堡拥挤的轮廓被夕阳衬托得异常清晰。但要看清它的具体部分,必须有极佳的视力才行。

弗利克突然摇着头喊叫起来:

“古堡啊!……古堡!多么希望你就这样永久挺立,但你却只有几年活头了!因为只有三根树杈还存在于那棵柏树上了。”

他说的柏树只有他自己看得见,它就在古堡的一个棱堡顶上,黑色的暗影衬在蓝蓝的天幕上,别人距离这么远是看不到它的。

“是的,”他又唠叨道,“还剩三根枝干……昨天还有四根的,可在昨天夜里又断落了一根……只剩下了三根……我只能在树干上数出三根来……只剩下三根了,古城堡啊——只剩下三根了。”

假如我们透过现实主义去理解他的这些唠叨,很可能把他理解成一个好冥想的思想家。他能向行星倾诉,与星星交谈,仰视天空。其实却只不过是个爱做梦的傻瓜。但大家却迷信地推崇他的神奇表现。是人们赋予他巫术,他用春药或催眠粉让人相信他能支配世人和野兽,能够用一块魔石把大地变成一片荒漠;可以用那只左眼使母羊失去生育能力。迷信存在于任何年代任何国度,就算它文明程度再高也不例外。人们碰到他,会恭维他,对他敬仰,顶礼膜拜,他很高兴人们称他“牧羊人”。用手摸他的帽子可以消灾避祸,这在特兰西瓦尼亚尤其比别处过份。

弗利克顺理成章地成了可以呼风唤雨的巫师。

有人说吸血鬼和半狗半女人的吸血鬼都对他俯首贴耳;还有人说看见他在没有月光的漆黑夜里在磨房的墙角里跟狼说话或者在星光下冥思。

弗利克任人去议论他,因为这会使他发财。他既卖迷幻药也卖解药。但是,值得一提的是,他也和那些被他骗的人一样迷信。再说,尽管他不相信自己的骗术,他还是相信他们那地方的传奇故事。

因此,他根据目前那棵柏树上只剩下三根枝杈来预言古城堡的命运并不意外,他打算把这个发现在维斯特张扬一番。

弗利克用一长长的木号角的响声来召集羊群,随后起身回村,他的两只凶猛异常的牧羊犬在羊群后面巡视催促,似乎想把一只吃掉。他的一百多只羊中有十多只小羊羔,除此之外都是三四年的年轻小羊。

这是当地法官柯尔兹大人家的羊群,他曾向镇政府上交了一大笔放牧税,弗利克很得他赏识,因为他是剪羊毛的高手,同时还能对羊的疾病进行及时治疗。

羊群挨挨挤挤地走着,前头挂着铃铛的头羊,其铃铛声超过了羊的“咩咩”叫声。

弗利克赶着羊群走在乡间大道上,大道两旁广阔田野上的玉米正在吐穗。玉米长势良好,挺拔高大;玉米因是当地的主粮而被大批种植。当经过冷杉和云杉边缘时,树林带来一丝凉意。继续向前就是波光粼粼的希尔河,河水中漂浮着从上游游锯厂冲下来的下脚料。

羊群和牧羊犬停在岸边,拨开水草把嘴伸进河水中贪婪地喝着水。

维斯特距此还有三箭地了,掩映在高大茂密的树丛之后的,那是一大片肆意疯长的杨柳。这片柳林伸展到与乌尔干山同省的乌尔干村,它位于普利萨山向阳的一个突出的山坡上。

此时路上杳无人影,忙碌的村民要在天黑前才回家,所以弗利克一路上不用和人打招呼。等羊喝饱了水,他就赶着它们进入山峪。这时他突然发现有个人正在希尔河下游50码处出现。

“嗨!你好,朋友。”那人发现了弗利克就向他打招呼。

这是一个走街串巷的小货郎,随便走在城镇中或山野僻壤都能碰到这种人。他们的职业使他们能讲各种语言,很容易与人交流,他们是意大利人、撒克逊人或是瓦拉几亚人?无人知道,但他是一个波兰籍的犹太人,瘦高个,鹰钩鼻,络腮胡子,大前额,双眼烁烁放光。

这个小贩卖望远镜、温度计、晴雨表,还有各种各样的小钟表。他没有把这些塞在肩上的背包里,而是挂在脖子和皮带上,这样他就如同一个流动杂货铺。这个犹太人很显然对牧羊人心生敬畏。他握了握弗利克的手,接着他带着用罗马尼亚语、拉丁语和斯拉夫语的混合外国口音说:

“你生活顺利吗?朋友。”

“还好——这要看天气如何。”弗利克答道。

“那么你今天肯定不错了,因为今天是个好天。”

“但我明天会很倒霉,因为明天会下雨。”

“会下雨?”小贩诧异道,“这么晴朗的天也能下雨吗?”

“今晚就会变阴了——就从那边——从那座邪恶的山的另一边会过来一片阴云。”

“你是如何知道的?”

“利用羊的毛呀,你看它就像已鞣制了的皮革一样既干硬又无光。”

“这对出门在外的人可就太不幸了。”

“但有家的人就可以享受一天的轻松。”

“因此你也该有个家呀,牧羊人。”

“你有孩子吗?”弗利克问。

“没有。”

“你结婚了吗?”

“没有。”

弗利克的这些问话是当地人互相打招呼的习惯,他接着问:

“货郎哥来自何方?”

“来自赫曼斯塔。”

赫曼斯塔是特兰西瓦尼亚的一个重镇。

“去往何方。”

“去科罗斯瓦。”

说实在的,这些卖温度计、晴雨表和各式钟表的小贩总是透着怪异,使人联想到霍夫曼作品中的主人公,这是职业使然。他们卖的这些东西都与时间和天气有关,如同那些卖篮子和布匹的小贩与日常生活有关。与天气和时间有关的推销员就是给老天爷打工的。弗利克出于对犹太人产生的如此印象,充满好奇地看着那些他一无所知的玩意儿。

“我说,小贩,”他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指点着,“喂,货郎哥,你皮带上这个咔咔作响的像吊死鬼骨头似的东西是干什么用的?”

“这可是最贵重的东西,”小贩说,“所有的人都用得着它。”

“所有的人?”弗利克说,“牧羊人也用得着它吗?”

“对,牧羊人也用得着。”

“那么这一个呢?”

“这东西,”小贩回答着,并将一只温度计拿在手里摆弄着,“能使你知道天气是冷还是热。”

“啊,朋友,不用它我也知道——我穿着短袖还出汗就是热,穿着厚外套还冻得发抖就是冷。”

很显然对科学一无所知并不屑费心的一个牧羊人来说,这就足够了。

“那带有指针的大表作什么用呢?”他指着一个膜盒气压计问。

“这可不是表,这是件仪器,能让你知道明天是晴天还是雨天。”

“真的?”

“真的。”

“行了!”弗利克说,“我又不用买这个,哪怕只卖一个十字币。我只要看看云是在山间飘荡或是在峰顶翻腾,我不就能知道明天的天气了么?喂,你看到了那团从地面上涌出的雾气了吗?哼,我能够告诉你那表示明天准会下大雨!”

细心的观察使弗利克成为一个很不错的气象员,他根本不用气压计就能准确预测。

“还没问你用不用钟?”小贩接着说。

“钟!……我有一块万能的自动表,它整日在我头顶走动。它就是伟大的太阳,你看着,当太阳正挂罗德顶是正午,当它斜射伊着尔狭谷时是下午6点,这一点连我的羊群和牧羊犬都知道,那破玩意你自己留着用吧。”

“那好!”小贩说,“要是我碰到的人都像你这样,我又怎么赚钱呢?你什么都不想要吗?”

“什么都不要。”

况且说,便宜没好货。气压计时常报不准天气,钟表时快时慢,耽误事也不少见。弗利克可能早就看出这是一堆不值钱的破烂,才没上当受骗。当他拿起牧羊杖准备继续赶路时,无意中对小贩皮带上一根管子似的东西发生了兴趣。

“那根管子是干什么用的?”

“这不是管子。”

“是马枪吗?”

“不是”,小贩答道,“这是望远镜?”

这是一支普通的单筒望远镜,它能够把景物放大5~6倍,也可以把景物距离拉近以便观看。

弗利克取下它,翻来覆去地打量,用手摸,摆弄一番,又把套筒拉出来推进去。摇着脑袋问:“这是望远镜。”

“对,牧羊人,这可是个好玩意,它能使你看到很远以外的景象。”

“嘿!朋友,我的视力极好。不是吹的,天气晴朗时,我可以看到雷特亚扎山顶上最远处的岩石和乌尔干山最远处的树木。”

“眼睛都不眨吗?”

“绝对不眨。我只是在美丽星空下露宿时,露珠才能使我眨眼睛。是它滋养和洗亮了我的双眼。”

“什么——露水?”小贩诧异地说,“也许它会弄瞎……会弄瞎眼睛的,牧羊人。”

“不一定吧!”

“但就算你的视力好,也比不过我把眼靠近望远镜时看得远。”

“那可说不准。”

“你现在最好把眼睛凑上来亲自看看!”

“我?”

“试试看嘛!”

“不用花钱吧?”弗利克问,他有点怀疑。

“分文不取,除非你要买它。”

弗利克这才放大了胆,他拿起望远镜,小贩调了焦距,他闭上左眼,把望远镜放在右眼上。

他先向乌尔干山口了望,接着又望了望普利萨山,望过后,他把镜头放低,对着维斯特村望去。

“呀!呀!”他惊讶地叫起来,“真的哩,它确实比我的眼睛看得远多了。那是大道,那些人我都认得,那个人是护林人尼克·戴克,刚巡林回来,他背上背着粗帆布背包,肩上还扛着枪。”

“我不是早跟你说过了吗?不是吹的吧。”小贩得意地说。

“对,对,那人绝对是尼克,”弗利克继续说道,“可那个从柯尔兹法官家出来的穿红裙子、黑背心的少女是谁呢?她好像是来接尼克的。”

“仔细看吧,牧羊人,既然你能认出尼克,就一定会认出这位姑娘的。”

“啊!看出来了!她是米丽奥塔——美丽的米丽奥塔!……啊!多好的一对恋人!……这下他们赖不掉了,他们就在我这管子的前面呢,什么小动作也逃不过我的眼睛!”

“你觉得这望远镜还可以吧?”

“哦?……它真能看得很远!”

从弗利克头一遭接触望远镜就可以知道维斯特村肯定是克劳森堡地区最落后的村庄:而这一点很快便会真相大白。

“继续,牧羊人,”小贩接着说道,“再四处看,看得比维斯特村更远点儿,这村子离咱们也太近了。再看远一些,听我的吧。”

“还是不花钱吗?”

“当然。”

“那好!我就来瞧一瞧匈牙利的希尔河!……看到了,审利扎尔钟楼,可以从那个断了腿的十字架上判断出。再远点,山谷尽头的松林中的彼特森尼尖塔……张着嘴的锡皮铁鸡好像来呼唤小鸡!……那边又一片森林……耸立在里面的一定是彼里拉塔……但我想,货郎哥,没长价吧!”

“横竖一个价,牧羊人。”

弗利克把视线对准奥加尔高原,接着缓缓地把它从普利萨山坡那一片黑沉沉的森林掠过。远方古城堡的轮廓最后落在他的视野中。

“是的。”他大声叫道,“第四根树枝已掉下去了……我没有看错。谁也不会捡起它,为圣·约翰点燃圣火,谁也不会,我也不例外!……这是个生死存亡的大事……但不用担心……今晚总会有人明白怎样把它捡起来点燃它那地狱般的火焰的——那就是苏特。”

当地人提到苏特时就代表着魔鬼。

小贩当然不懂这令人费解的代名词,因为他不是本地人,他正想要求弗利克解释一下,却听到了他惊异恐怖的大叫声。

“古堡里怎么会冒出雾来?……哦!不是雾……谁都会看出那是烟!……这怎么可能!……城堡在千百年来从来不曾冒过烟呀!”

“要是你确实看到有烟冒出的话,牧羊人,那就确实有烟。”

“不可能,货郎哥……别不是你的镜片被雾气弄模糊了吧?”

“那你擦擦看。”

“要是擦完了……”

弗利克调转镜头,仔细擦了擦物镜,又把眼睛靠上去。

那肯定是烟!古城堡顶上的烟柱奔腾而起和天空中的云混作一团。

弗利克呆呆地站着,说不出一个字,他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古城堡,那里冉冉升起的烟开始弥漫到奥加尔高原上。

他猛然离开望远镜,把手伸进上衣的口袋里:

“你这根管子卖多少钱?”

“一个半福林”小贩答道。

如果弗利克懂得讨价还价的话,就可以用一个福林买下它,但他却二话没说,毫不犹豫地掏出钱买了下来,很明显刚才的奇异情景深深地刺激了他。

“你给自己买吗!”小贩问道。

“哦不……我要把它送给我的主人柯尔兹法官。”

“他会因此给你钱的,对吧?”

“那是,我会要两个福林。”

“啊!……两个福林。”

“哦!是两个……很可能……再见吧,朋友。”

“再见,牧羊人。”

弗利克一边打口哨召过牧羊犬,一边迅速赶着羊群匆匆返回维斯特村。

小贩目送着他很久,然后遗憾地摇了摇头,好像刚才碰到了一个疯子,并喃喃自语道:“早知道会这样,我就该把价码抬高些。”

他整理好脖子上、皮带上的货物,沿希尔河右岸继续向卡尔斯堡前行。

他将去何处并不重要,因为他只是故事中的一个过客,今后再也不会出现了。

为什么会在古堡遇险?~

自从尼克·戴克和帕塔克走后,维斯特的村民是如何焦虑地等待呀!时间不断延长,这种焦虑也无边无际地膨胀着。


柯尔兹老爷、乔那斯老板、哈默德老师还有其他几个村民一直在楼顶平台上面翘首等待,每个人都时不时地眺望远处的城堡,看城堡主塔烟囱里是否又冒出了烟。没有出现烟——这用望远镜可以看得很清楚,为买望远镜付出两个福林当然物超所值,虽然总督大人花钱很节俭,但他对这种应该的花销从未犹豫懊悔过。


中午十二点三十分,弗利克赶着羊群回来了,人们纷纷上前询问。弗利克说他刚到过瓦拉几亚河河谷,没有发现什么奇特的迹象。


回家吃过午饭,才过下午两点,平台上又站满了人。谁在家里也呆不住,但同时又不想再聚集在那个听到恐怖警告的金玛阡客栈,人们尽管早听说过隔墙有耳,但这是无形的嘴!乔那斯完全相信他的客栈可能开到头了,这更令他担心。如果没有客人,他就得整日关门,自斟自饮直至喝光所有的酒。为了重新在村民心中取得信任及消除对大厅的恐惧。他费了好多时间和力气翻箱倒柜,甚至掘地三尺,不放过每个角落。深恐有古怪的家伙藏在附近什么地方,搞出这种捉弄人的名堂。


结果没发现任何可疑之处,包括那个有高高的窗子、坚直的墙的面向纳亚河的房间也没放过,好了!谣言总会不攻自破的,到了它烟消云散的那一天,就是金玛阡客栈重新开张大吉的日子。


耐心等一阵吧!……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也许那有点丧气的设想不会实现的。


但几天以后,谁也想不到,村子里一些举足轻重的人物竟又聚集在金玛阡的大厅里了。


但这次的议题却要从尼克和帕塔克说起。


我们都记得尼克·戴克离开维斯特时,他曾承诺悲痛欲绝的米丽奥塔,他不会在喀尔巴阡城堡待很久。要是他没有遭到凶险的话,那冲他大声发出的警告没有效果的话,那天晚上上半夜他就能回来。所以人们都在等他。真是度日如年啊!姑娘、姑娘的父亲、教书先生都猜不出一路上阻挡看林人尼克在天黑前到达城堡前的重重障碍。


当乌尔干教堂的钟敲响晚上8点时,人们白天那种无尽的焦虑愈发沉重了。是什么让尼克和帕塔克一天后不能按期返回呢?在他们回来之前谁也不要回家去。人们都想象着仿佛看见他俩正从大街的尽头拐过来。


柯尔兹老爷和米丽奥塔到大街的尽头去了,弗利克在那儿搭了个了望台。好多次他们幻想着有人穿过林中的空地,但其实没有!像往常一样,山边没有人,因为住在边境上的人夜里不敢冒险去那儿。何况这天是星期二晚上——邪恶的星期二——在这一天特兰西瓦尼亚人在太阳下山后决不会迈出家门。尼克·戴克却选择这么个日子去探察城堡,肯定是脑子出了问题。其实尼克根本没考虑过这些,村里的其他人也都没考虑过。


可现在米丽奥塔在冥想。多么恐怖的先兆压在她的心头上啊!想象中,当心上人朝奥加尔高原走去时,她就连续数小时追随着他,穿过浓密的普利萨森林。现在天黑了,她似乎看见他在墙内,正在极力躲避占据喀尔巴阡城堡的幽灵。他已成为它们恣意玩耍的猎物……他是投身于它们复仇的对象……他被关押在某个阴暗幽深的地牢深处——甚至他已经死了……


伤心的姑娘!要是她能寻着踪迹找到他,她将不惜一切代价!既然她无法做到这些,她至少可以整晚在屋外等待。但她父亲坚持拉她回家去,让弗利克留下来观察,他与女儿一起回到屋内。


她父亲刚走出她的卧室,她就禁不住热泪盈眶。她全身心地爱着他,这个勇敢的尼克,因为年轻的看林人没有按当地特有的方式来追求她。在这些特兰西瓦尼亚国度里,婚姻有其特定的方式。


每年,在圣保罗节上,同时举行选亲集会。那一天,本地所有达到婚配年龄的姑娘们都聚在一起,她们乘着帅气的马,拉着的最漂亮的车;她们带着嫁妆,那些衣物是她们亲手织的、缝的、绣的,都装在色彩鲜艳的箱子里;由亲戚、女友或邻居陪伴着。年轻的未婚小伙子也来了,他们穿着节日盛装,束着丝绸腰带;他们趾高气扬,得意非凡地穿过集会,挑选他们中意的姑娘,送给她一枚戒指和一块手绢作为定亲的信物,婚礼于第二年的集会举行。


但尼克·戴克并不是在这种选亲集会上选中米丽奥塔的。他俩并非一见钟情。他俩从小就青梅竹马,待长到恋爱年龄时便自然地恋爱了。尼克没有到集会上选自己的新娘,米丽奥塔对此很感激他。


啊,为什么尼克·戴克是一个如此倔强的人呢?为什么他如此固执地信守一个冒失的诺言呢?虽说他爱她,可她对他的影响力却不足以阻止他到那个鬼神聚集的城堡去探险!


伤心的米丽奥塔是怎样在恐惧和眼泪中度过这一夜的啊!她一点睡意也没有。她站在窗边,望着地势逐渐升高的大路,好像听到一个低语声:


“尼克·戴克蔑视警告,米丽奥塔失去未婚夫了。”


她那错乱的神经愚弄了她。没有声音响在寂静的夜里。金玛阡客栈大厅那令人费解的现象并没在柯尔兹老爷家发生。


第二天天刚亮,维斯特人就全都起床了。从平台到山坡,有的人向东,另一些人向西,沿着大路不停地走动——一些人打听消息,一些人带回消息。据说牧羊人弗利克远离了村子足有1英里,但不是到普利萨森林中去,而是沿着林子边走了。他这么做是不是有什么原因呢?人们必须等他,为了尽快地与他取得联系,柯尔兹老爷、米丽奥塔和乔那斯来到村头。


半个钟头后,弗利克出现在几百码外的山坡上。


由于他看上去不是很兴奋,这便被认为没有带回好消息。


“喂,弗利克,”一等弗利克走近,柯尔兹老爷就问道,“你发现什么了吗?”


“我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发现,”弗利克答道。


“什么也没发现!”姑娘重复自语,眼里溢满了泪水。


“黎明时,”弗利克接着说,“大约在1英里之外我看见两个人,起先我以为那是尼克与医生在一块,但却不是!”


“你问过他俩是什么人吗?”乔那斯问。


“两个外地人,刚刚越过瓦拉几亚边境。”


“你跟他们交谈了吗?”


“是啊。”


“他们是来咱们村吗?”


“不,他们想到雷特亚扎山去,正准备登山。”


“两个登山者?”


“他们看上去像,柯尔兹老爷。”


“昨晚他们穿过乌尔干时,在城堡附近没发现什么吗?”


“没有——因为那时他们还没越过边境哩。”弗利克答道。


“你没得到关于尼克·戴克的一点消息吗?”


“没有。”


“啊,天哪。”不幸的米丽奥塔掩面长叹。


“另外,”弗利克说,“过两天你就可以问问这两个登山者了,因为他们计划在维斯特休整,然后到科罗斯瓦去。”


“如果没人说我客栈的坏话,”乔那斯寻思,“他们就会在店里留宿的。”


在过去的一天半里,这位精明的店主一直在担心从此再没有过客敢在金玛阡吃饭住宿了,这搅得他一直惴惴不安。


弗利克与柯尔兹老爷之间的对话根本没有把事情明朗化。既然尼克与帕塔克医生在早晨8点时都还没出现,那难道这么干等下去就是办法吗?喀尔巴阡城堡不可能畅通无阻地轻易走近。


米丽奥塔由于被一整夜的痛苦折磨,她再也承受不了了,她精神几近崩溃,连迈步都很费力了。她父亲把她扶回家去。在家里她号啕大哭。她用催人泪下的声音呼唤着尼克的名字,她想出去寻找他。大伙儿都觉得眼里酸酸的,担心她会大病不起。


当前的事态使大家意识到,必须再派些人去城堡一趟,而且越快越好。因为尼克和帕塔克很可能遇到了危险,或已遭到了什么不测。这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应尽快得知他俩的情况。这不但是他的亲友的责任,也是全村村民不可推卸的责任,有俩人在前面,村中不乏勇敢的人穿过森林,直达古堡。


经多次商定,最后三个最勇敢的人:柯尔兹老爷,牧羊人弗利克,还有客栈老板乔那斯——再没有别人了。至于哈默德老师,在学校上课时他的腿突然抽筋,只能平卧在两个拼起来的椅子上讲课。


一小时以后,同样装备精良的柯尔兹老爷带领两个同伴出发了。走到了上次和尼克分手的地方他们也拐了弯,一头钻进森林里。他们认为这是正确的,因为尼克和帕塔克回来时必须从此路过;另外通过他俩开辟的路径穿过森林,会很容易发现他俩的踪迹。


他们急切地搜寻他们俩。这时村里人在他们走后产生了许多想法:两个探险者已经一去不复返,再搭上这三个人不是同样于事无补吗?尼克和帕塔克多半已经遇难,这无可怀疑。但柯尔兹老爷、弗利克和乔那斯的朋友也会陷入懊悔和自责当中,那损失不是太大了吗?


维斯特村被一片愁云笼罩,且有加重之势,即使他们没遭到伤害,三个人回来时天也会很晚了。


但刚过下午四点,就有人吃惊地发现他们回来了!他们立即告知米丽奥塔。她立即飞奔出村迎接他们。


回来的并非只有三个人,帕塔克出现在第四个位置上,走动的只有这四个人。


“尼克呢?”姑娘叫道,“尼克没回来吗?”


但很快就发现了尼克,不过他躺在弗利克和乔那斯抬着的用树枝编织的担架上。


米丽奥塔飞快地扑向未婚夫,她俯下身去,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


“可怜的尼克!”她哭喊着,“你竟然就这么死了。”


“不,他没有死,”帕塔克回答道,“不过他应当死——我也该死。”


尼克只是失去了知觉。他四肢僵直,脸色苍白,呼吸微弱得看不到胸腔起伏。至于帕塔克,他的脸色不像尼克那样没一点血色,那是由于一路行走使他的脸色恢复了往常那种红润的颜色。


尽管米丽奥塔的声音那么温柔,那样令人心碎,也没能把尼克·戴克从昏迷中唤醒。他被抬回村里,躺在柯尔兹老爷家的卧室里。


不过他不久就睁开了双眼,当他看见姑娘正关切地看着他时,他的嘴角掠过一丝微笑。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可是却力不从心。他身体的一部分失灵了,好像中了风一样。这时,为了使米丽奥塔放心,他虚弱地低声对她说道:


“没事了——没事了。”


“尼克——我可怜的尼克!”姑娘不停地呼喊他。


“我只不过有点乏,亲爱的米丽奥塔,有点虚弱……在你的照料下我很快就会恢复的。”


病人需要安静地休养,于是柯尔兹老爷出去了,留下米丽奥塔陪伴在未婚夫床前,他不可能渴求有比她更放心的护士了,很快他便安然入睡了。


这时候,人们正簇拥着乔那斯老板,听他指手划脚地大声讲述一路上发生的事情。


他和柯尔兹老爷以及弗利克通过尼克走过的小路后,就继续朝喀尔巴阡城堡前进。他们爬上了普利萨山的大斜坡,过了约两个小时,再有半英里就到森林的边缘了,这时突然发现两个人,正是尼克和帕塔克,一个腿不听使唤了,一个已经精疲力尽,甚至将要摔倒在树下。


他们赶忙跑上前去向帕塔克询问,但他呆呆地说不出一句话;他们很快用树枝编了个担架,把尼克·戴克放在担架上,然后扶帕塔克站起来。随即除了帕塔克之外的三人轮流抬着担架,慢慢地返回维斯特村。


问到尼克怎么会成为这副模样,他把城堡查看过了吗?乔那斯老板了解得不比柯尔兹老爷他们多,帕塔克神智尚未恢复,此时人们的好奇心并未得到满足。


要说帕塔克当时还没有开口的话,现在他可以放心说话了。什么魔鬼!他现在在村里安全了,由朋友包围着,待在他的家人中间。对城堡那儿的神灵不必再说“怕”字了。而且即使它们强迫他发下毒誓,对他在喀尔巴阡城堡所见所闻绝不泄露只字片语,大伙儿也会央求他违背诺言的。


“好了,振作起来,医生,”柯尔兹威严地说,“好好回忆一下。”


“你是叫我说?”


“以维斯特全体村民的名义,也为了村子的安全考虑,我命令你必须说出来。”


乔那斯敬上一杯雷基酒,这酒有助于帕塔克恢复舌头功能,帕塔克用强烈的语气结结巴巴地说:


“我们俩人出发了,我和尼克……傻瓜!傻瓜……穿过那些该一把火烧光的森林,用了差不多一天的时间……直到黄昏我俩才到城堡外面……现在回想起来我还后悔哩,我这一辈子一想起它时都会心有余悸……尼克想进去……是的!他想到城堡的主塔里睡觉,也就是说睡在魔王的床上。”


帕塔克医生用如此低沉的声调追忆这些往事,以致于那些听众都觉得毛骨悚然。


“我坚决反对!”他接着说,“是的,我反对。要是当时我对尼克·戴克的要求不退让的话,会有什么后果呢……想起这些我就头发发竖。”


如果说医生的头发真的竖起来了,那是因为他的手在不停地扯住它揉着。


“尼克让步了,他同意在城堡外露宿……多恐怖的夜晚啊!……朋友们,多恐怖的场景啊!……想睡觉,可恶魔不会让你安稳一个小时……是的,甚至一个小时也不放过……突然钟声大作,云里腾出火红的怪兽,是常见的蛇头怪!它们从高原上猛扑下来,想吞噬我们。”


每双眼睛都朝天空张望,人群中不止一个人似乎看到了空中飞舞的火妖。帕塔克的叙述,在听众中产生了神圣的效果。


“突然,”他接着说,“空中吼声响成一片,说得具体些是野兽的吼叫声,……接着一道耀眼的光从城堡主塔的窗户里射出来……一团地狱之火照亮了整个高原,甚至山下松树林,……我和尼克·戴克对望着,啊!看到了恐怖!……我们俩像两具僵尸……两具僵尸,那死灰色的光照在我们脸上弄得像鬼一样吓人!”


众人一起看他的脸,一张抽搐变形的脸,两眼空空,目光散乱,真以为他还没从他亲手送去了很多人的世界里游回来。


让他喘口气吧,因为他说不下去了。乔那斯只好又端过来一杯雷基酒,帕塔克一饮而尽,仿佛又清醒了一些。


“可是,医生,尼克为什么会弄成这样呢?”柯尔兹老爷问。这合乎道理,他非常重视帕塔克的回答,因为他们就是在金玛阡客栈的客厅里受到了神秘声音的警告。


“我记得什么说什么,”帕塔克接着说,“等到天亮……我要求放弃进堡打算……你们都很清楚他的脾气……九条牛也拉不回来……他下了护城河……我只得跟着下去……真的,当时他拉着我,我早吓傻了……尼克到了门边……他抓住吊垂下的铁链,几下就攀了上去。


我猛然清醒我们身处何地……还来得及喊住他,这个冒失鬼……或者说……这个无视神灵的年轻莽汉,我最后一次命令他下来和我一起回维斯特去。‘不!’他固执地喊。我想逃……真的,朋友,我承认……我想逃,处在当时那种状态,你们中没有一个不会产生逃的念头!……我试图从那个该死的地方跑开,但根本就是徒劳。我的双脚被吸住了,钉紧了,在地上扎了根。我想抬起脚来——但却办不到……我奋力挣脱——可是那是白费心机!”


帕塔克医生模仿着一个人的脚被吸住时的绝望动作,就像一只困在陷阱中的野兽,随后,继续讲了下去——


“与此同时只听得一声惨叫——慑人心神的叫喊声!是尼克·戴克发出来的惨叫……他紧抓铁链的双手松开了,落到了护城河的河滩上,他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击中了。”


显然,帕塔克讲出了事情发生的经过,尽管这很惊心动魄,却没有掺杂任何夸大的成份。如同他所描述的一样,事实就是这么发生的,奇事就发生在头天晚上的奥加尔高原上。


以下是尼克·戴克倒下后的经过。


尼克昏倒了,帕塔克不能跑过去帮他,因为他的靴子正粘在地上,而他又难以把肿胀的双脚从靴子里抽出来……忽然,那个固定住他的巨大的无形的力量消失了……他的腿重获自由了。


他向尼克奔过去——这无疑被村人所敬佩——他拿小手帕在水里浸湿后敷在尼克的脸上……尼克慢慢醒了过来,但他的左手和部分肢体受到那可怕的一击后仍不能行动……但在帕塔克的搀扶下,他艰难地站起身,爬上护城河的山坡,翻过高原……一刻不停地回村……一小时后他的手和胸口剧烈地疼痛起来,他不得不停下……正当帕塔克准备独自返回维斯特叫人时,柯尔兹老爷、乔那斯,还有弗利克恰好赶到了。


当询问尼克的伤势是否严重时,帕塔克避免正面回答,尽管他在给人诊病时总是充满了自信。


“单看身体的正常症状,就已经相当严重了。”他的语气不容置疑,“现在加上是拜魔苏特所赐,病因就无从查起,看来解铃还需系铃人,只有去求苏特了。”


由于无法确诊,尼克·戴克的病情也就无法判断其发展,但庆幸的是这并非福音书所载:自从神医希波克拉底和盖伦后,几乎天天都有医生误诊的事,但那也比帕塔克医生高明。尼克年轻,体质又好,再加上米丽奥塔的悉心调养,假如恶魔不从中作梗,康复还是大有希望的,只要不严格按资深的老护理员所开的药方执行的话。

弗朗兹在清晨醒来时,仍被萦绕在心头的幻觉扰得脑子里一片混乱。


上午他就要离开维斯特赶往科罗斯瓦了。


他计划在彼特森尼和利瓦扎尔参观完现代工厂后,在卡尔斯堡休息一天,再到特兰西瓦尼亚的首都逗留几天,再在那儿乘火车一路游览匈牙利的各省,完成他此次旅行。


弗朗兹走出客栈,他眼睛上戴着双筒望远镜站在平台上,他激动地认真观察着被太阳清晰映照在奥加尔高原上城堡的轮廓。


他的思绪一直在犹豫着:到了卡尔斯城堡要不要履行自己的诺言?是否把喀尔巴阡城堡的情况反映给当局呢?


当弗朗兹承诺让村子重获安宁的时候,他确信城堡是一帮匪徒,或者至少是一帮嫌疑犯的避难所,他们不想被人发现,因此采取了一些手段避免人们接近他们。


但通过昨天尼克的一席话,晚上把整个事件仔细考虑了一遍。他改变了决定,一直犹豫不决。


科茨家族的最后子孙鲁道夫男爵失踪了,整整五年没人知道他的情况。传说他离开那不勒斯不久便死去了。这有可能吗?关于他的死有何为证?可能鲁道夫男爵还活着,假若他还活着,为何不能回到他祖先的城堡呢?难道他惟一亲密的朋友奥凡尼克不能陪他回城堡吗?如果这个神秘的科学家就是在此地引起民心不安的恐惧现象的导演和幕后策划者呢?


人们也许会认同这种似乎合理的假设。是啊!凭鲁道夫男爵的性格和习惯,如果他回到城堡,肯定会尽量使人远离他。


但就算假设成立,弗朗兹又能怎样呢?去扰乱男爵的生活于他有什么好处?他正犹豫着,罗兹科从后面赶上来。


他向弗朗兹提出了他的想法。


“主人,”罗兹科说,“是鲁道夫的可能性很大,他一向神神秘秘的。噢!假设果真如此,您还是别掺和进去了,让维斯特村这些蠢货自己去看着办吧——这是他们的事,我们没必要为此操心。”


“不错,”弗朗兹说,“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我认为你说得对,我的好罗兹科。”


“我是怎么想怎么说。”罗兹科朴实地答道。


“至于柯尔兹老爷和他的村民,他们现在明白该怎样对付城堡里所谓的鬼怪了。”


“是的,主人。其实他们所要做的只是去通知卡尔斯堡的警察。”


“咱们用过午餐就走。”


“我都准备好了。”


“咱们先绕道去普利萨山再转回希尔河河谷。”


“为什么,主人?”


“时间允许的话,我想再走近点仔细看看这座神秘的喀尔巴阡城堡。”


“那又何必呢?”


“我突然觉得很有趣,罗兹科,仅仅是一时心血来潮,它浪费不了半天时间的。”


罗兹科对这一决定很不赞同。他认为,即使旅途顺利,这也没什么好处。它只会勾起痛苦的回忆,这是他想尽力避开的原因。可现在他很为难,只得听从主人执意要做的事情。


弗朗兹——像是受到某种不可抵制的诱惑——感到被城堡紧紧地吸引住了。他不知道,这种吸引力是否缘于他在梦中听到的丝蒂娜唱的斯特芬罗那首优美的歌曲呢?


罗兹科对此很担心,因为他还记得村民提到尼克受到神秘声音的警告,而他因违抗而受到了惩罚。于是他想到,主人也听到过那件事,现在他只是到城堡外的墙角下看看,这也许能平息他激动的心理。


弗朗兹显然不想使他的计划让维斯特人知道,那样他们很可能会和罗兹科一样苦劝他,于是他告诉罗兹科不要泄露秘密。所以人们目送着他走出村子沿着希尔河向下走时,都相信他们是去了卡尔斯堡。但弗朗兹早在平台上观察到了雷特亚扎山外有条通向乌尔干山的路。这样不必通过维斯特村就可爬上普利萨山到达城堡,村里人也就不会发觉。


到了中午,乔那斯面带谄笑地呈上帐单,尽管有些过高,但弗朗兹还是二话没说就结帐走人。


柯尔兹老爷、可爱的米丽奥塔、哈默德、帕塔克、弗利克,还有许多村民都来向他们道别。甚至尼克也走出了房间,看来他很快就能恢复健康了——医生觉得这是他的功劳。


“祝你们幸福,”弗朗兹特别对尼克说,“祝你和你的未婚妻永远幸福。”


“我们衷心地感激您。”姑娘说着,脸上充满着幸福。


“祝您一路平安!”尼克补充道。


“好的,借你吉言!”弗朗兹答谢说,尽管他的眉头微锁着。


“伯爵先生,”柯尔兹老爷说,“请您不要忘了您曾许诺把消息通知卡尔斯堡当局。”


“我记住了,柯尔兹老爷,”弗朗兹答道,“但可能我在旅途会有些延误。您自己也清楚了结此事最直接的方法,那城堡很快便不会再在维斯特善良人们心中引起任何恐慌了。”


“说起来轻巧,”哈默德低声咕噜。


“做起来也容易,”弗朗兹答道,“不出两天,只要你们乐意,警察将会让一切真相大白。”


“除非——那极可能——那是些鬼怪。”弗利克发表议论说。


“那就走着瞧吧!”弗朗兹微微耸了耸肩。


“伯爵,”帕塔克说,“要是您跟我和尼克去过,您就不这么想了!”


“我会吓坏的。”弗朗兹说,“如果我的脚也那么莫名奇妙地被纠缠住的话!”


“脚——哦,伯爵,或者不如说是靴子!除非你认为我是在说梦话——”


“我当然不这么认为,我不想就此事再做解释。但是如果警察来探查喀尔巴阡城堡,可以肯定他们的靴子会和警察一样守纪律,按规定他们必须穿靴子,不会像你的一样长在地上。”


对帕塔克说了这番告别的话之后,弗朗兹最后一次接受了金玛阡客栈掌柜的谢意——说他十分荣幸尊贵的弗朗兹伯爵屈尊大驾光临小店等等。与柯尔兹老爷、尼克及其未婚妻,还有其他人道别后,他朝罗兹科示意,两人便快步走下大街上路了。


一小时不到,他们就抵达了雷持亚扎山脚的希尔河右岸。


罗兹科决定不再多费口舌了,因为这不会起任何作用。作为老军人他习惯于服从命令。一旦弗朗兹遇到生命危险,他会奋力帮助他脱险。


又连续走了两个钟头,两人止住脚步稍事歇息。


在此处,瓦拉几亚的希尔河朝右边逐渐弯曲,在贴近大道的地方拐了个大弯。另一面距此1里路左右,是普利萨山和奥加尔高原。弗朗兹将离开河岸攀登山峰,如果他要翻山到城堡去的话。


选择绕这么长的弯路是为了避开维斯特村民。可这明显地使城堡与村子间的距离增加了好几倍。不过他们到达奥加尔高原的顶峰时天应还是大亮,这使弗朗兹有时间从外面来欣赏城堡。然后,等到天黑才再回到维斯特,即使沿着大路走也不易被人瞧见。他计划在利瓦扎尔过夜,那是个位于希尔河汇流处的小镇。第二天白天再继续赶往卡尔斯堡。


他们休息了半小时,弗朗兹陷入回忆之中,一想到鲁道夫可能就藏身在城堡里他便莫名地激动不已,但他一言未发。


罗兹科费了很大的劲才没说出口来:


“不必再去了,主人!别去管什么城堡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他俩开始沿着河谷前进,但首先他们得穿越浓密的灌木丛,地上有一个个冲得很深的坑,这是由于在雨季,希尔河有时河水暴涨,巨浪滔天的洪水溢满了地面,把它变成一片沼泽。这给他们制造了前进的障碍,也延误了不少时间;他们用了一个小时才绕到乌尔干大道上来,那时大约是下午5点钟。


普利萨山的右坡没有那种尼克必须用斧子开路才能穿过的森林,但他们不得不面临另一种阻碍。有堆得很高的石堆,他们不得不小心翼翼;突然陡立的巨石和深深的洞穴;巨大的石头,好像阿尔卑斯山的冰山一样林立着,所有这些杂乱无章的大石头都是山体滑坡时从山顶滚落下来的——事实上,那是令人望而生畏的拥挤的一大堆。


费尽了体力,攀登了一小时,才爬到石堆顶端。看来这也是嗒喀尔巴阡城堡的一道天然屏障罗兹科期盼着一道不可逾越的障碍,但没有出现。


到了大石阵和陷坑的边缘,就登上了奥加尔高原的外层山峦。在这荒漠的中央,可以更清晰地观察城堡,但好多年来,没人敢冒险靠近它。


必须指出,弗朗兹主仆是从北面接近城堡的,而尼克和帕塔克则从东面到达围墙,这两面围墙形成一个很大的夹角,顶角的顶点是城堡的主楼。但要从北面进入城堡是办不到的,因为北面没有吊桥和暗门,而且墙特别高。但进不进去无关紧要,反正弗朗兹并没打算到里面去。


弗朗兹站在奥加尔高原时已是7点半了。面前这片古老的建筑群耸立在暮色之中,颜色跟普利萨山上岩石的那种陈旧的颜色一样。左边,围墙猛然拐弯,侧面的夹角处耸立着棱堡。在有垛口的围墙上方顶部,露出柏树的奇异面目。


弗利克没有看错,根据传闻看,鲁道夫城堡只有三年活头了。


他俩静静地看着中间耸立着坚固的城堡主塔的建筑群。毋庸置疑,在那看似混乱的一大堆景物下面,仍然有着隐蔽的富丽堂皇的地下宫殿,迷阵般长长的走廓,像古马格亚要塞至今还遗留着的埋藏在地下纵深处的宫殿。除了这个神秘的庄园外,没有别的府邸更适合科茨家族的最后子孙让世人忽略自己,这个真相没有人会了解。弗朗兹越是认真思索,就越觉得鲁道夫肯定藏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喀尔巴阡城堡里。


但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城堡主塔里有人居住。烟囱里没有冒烟,紧闭的窗子里没有发出丝毫响声。什么也没有——甚至鸟叫声——这便更衬托出这座阴森森的庄园的寂静。


弗朗兹激动地凝视着围墙内的城堡,看了好久,这里曾经弥漫着节日的欢笑和武器的铮鸣。可他什么也没说,他心里想着另一件事情,那就是对往事的追忆使他思绪万千。


罗兹科想让弗朗兹安静一会儿,尽量不去打扰他,甚至连一句话都不说,以免打断他的思绪,但当太阳滑下普利萨山梁、夜色笼罩着希尔河谷时,他便不再沉默。


“主人,”他说,“天色很晚了,已经8点了。”


弗朗兹似乎没有听见。


“该回去了,”罗兹科接着说道,“如果咱们想在客栈关门前赶到利瓦扎尔的话。”


“罗兹科——别急——是的——等会儿我们就走,”弗朗兹答道。


“我们要花一个多小时,才能回到山谷那边的大路上,那时天早黑了,走大路时不用担心让人发现了。”


“再过几分钟吧,”弗朗兹说,“咱们就下山回村子里去。”


弗朗兹从一到达高原上,就站在原处没动过。


“不要忘了,主人,”罗兹科继续说道,“黑暗中再穿过那些岩石堆就很困难。甚至大白天都很困难哩。请您原谅我多嘴——”


“好吧……咱们这就回去,罗兹科……你先走……”


看样子弗朗兹好像是身不由己地留连在城堡前,可能是被一种内心无法抗拒的某种神秘预感给留住了。他是否也像帕塔克所说的那样被吸在围墙下呢?不,他脚下没有任何机关、任何罗网,他可以自由地在高原上行动,只要他愿意,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他绕着围墙走。


可能他正有此意?


罗兹科想到这里,他最后一次说:


“快走吧,主人。”


“好的,好的。”弗朗兹答道。


可脚下却仍没有移动。


奥加尔高原已完全黑了,暮色渐渐向南移动扩展到城堡上,其轮廓已变得很模糊了。不久什么都看不清了,除非有强光从城堡主塔的窗子里发出来。


“走呀,主人,走吧!”罗兹科说。弗朗兹刚要跟他走,突然棱堡的阳台上,那棵古怪的柏树旁边,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弗朗兹停下脚步,怔怔地望着那个身影,越来越清晰了。


那是个女人,长发披肩,身穿一件雪白的白色长袍,双手伸向前方。


这件服装,不正是丝蒂娜在最后一次演出《奥兰多》的最后一幕中穿过的那件么?


是的!肯定那就是丝蒂娜,默立平台,手臂朝弗朗兹伸着,用她那热切深邃的目光望着他——


“是丝蒂娜!……是她!”他叫道。


他朝前扑过去差点跌倒在护城河边,如果不是罗兹科一把拉住他的话……


但是身影随即消失了,丝蒂娜不见了。


这又何妨?那确实无关紧要。一秒钟就能让弗朗兹认出她来了。他叫喊起来:


“她!……她!……还活在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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