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小说—卸妆》全文 李枫 《卸妆》全文
男警察问：“最近有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人？”左寒瞟了眼我，说：“没有。我很少出去的，家中只有一个住客。”
警察也望向我，随后对她说：“是的。
隔了很久，左寒才试探性地问：“一点线索都没有么？”
“具体已经确定凶手是男性，这是唯一知道的，因为凶手和死者还有过搏斗。”
我忍不住插了一句嘴，“我觉得不一定，五个指头非要割去戴戒指的那个，一看就是情杀，难道，是同性恋？”
“初步怀疑是歹徒劫财。”女警瞥了我一眼说：“戒指是定做的铂金，镶了钻，据死者家属说价值大概在五万元左右。”
“我觉得还是更像情杀……”
他们没有再理睬我，问左寒：“能看看你的房间吗？”
左寒愣了一下，“我房间里什么也没有——”
“例行检查。”女警说着就站起来。
左寒开始表现得很慌张，就在想要抢在警察前面拉住房门的时候，警察已经看到了床边的那个行李箱。
“你准备外出么？”女警强行推开门。
左寒无法回答，此时更无法去制止，只能失魂落魄地站在一边，眼看着他们要揭开秘密了。
“打开。”男警察拨动着箱子上的密码锁，“叫你打开它！”
左寒慌乱地吸着气，只能走过去解开了锁。
里面都是些衣服、香水，垫在最底下的是两本书。男警察仔细检查箱子内部的每一处，以为有暗袋。女警此时也在巡视，走到了那座被殷红丝绸罩起来的大物品前。
“里面是什么？”女警质问她。
“梳妆台。”左寒说。
女警用力地扯下丝绸，那家色泽凄艳冷肃的梳妆台就暴露出来。
女警将每一个抽屉都细细检查，又费劲地把梳妆台往前挪了挪，想要看梳妆台后有没有隐秘。
而就在挪的过程中，那面椭圆的大镜子在震动下竟然晃开了，露出了一条小缝。“叮当——”一个小配饰从镜子里滚出来，落在地板上。
一枚铂金镶钻的戒指。
左寒被带走后，我坐在沙发上感觉在深陷。脑海中所有觉察到可以的细枝末节瞬间连接到一起，组成一条荒诞的线。
左寒是凶手。
左寒能够与被杀的男子搏斗。
左寒切割下他的无名指。
我的头脑将要爆炸，左寒用浓妆做掩盖，用围巾遮挡这个秘密，她的声音，暗哑得不自然，像是故意强装。她只穿宽大到夸张的衣服，掩饰自己的身材。男士的拖鞋，刮胡刀片，都是她自己的物件。或者是那名死者生前的物件。
如果是这样，左寒，其实是一个男子——
屋子里冷漠死灰，倾盆大雨没有稍停的意思。左寒不在的这些天，还时不时会有警察来取物证。
一个警察提着工具箱再来时，我问他：“案子破了？”
“破不了。”他的口气很无奈，“凶手还没抓到呢！”
“左寒不是凶手吗？”
“凶案现场的一切痕迹都表明凶手是男性，可左寒是女的，我们怀疑她可能是个帮凶，现在只能说是左寒与本案有关系，没抓到凶手之前定不了她的罪——”
“她可能不是女的……”刚忍不住要说又硬是给咽了回去。
警察离开后，我披上修身夹克，拎着包抓着伞就出了门。
镇上状态没有太大改观，行人极少，雨天就更是一派荒凉。我踩着雨水，一路大口呼吸，想排出那座老屋传染给我的发霉的气味，然后这是吸进肺部的都是冷冻刺骨的气体，像是我刚逃离了老屋，又与这里的一切融为了一体。
我在街边的小店买了一块面包，刚准备离开，老班娘从柜台上伸出一只手，手腕上的两圈银镯碰撞得丁丁响，
“小伙子！”她叫住我，勾了勾手，“来，来。”
我走过去，
她那张长满雀斑的脸凑近我，“这几天怎么老是有警察在左家进进出出呀？”
“这个……我不太清楚……”
“你怎么会不清楚嘛！你住在她家的呀！哎哎？你到底是谁呀？”
“我租了她家的一个房间而已。”我提着面包就想走，刚提步又停下来，问：“老板娘，左寒从小就生活在镇上吗？”
“是的呀。”
我点点头，“她没有什么异常吗？就是和别人不一样的……”
其实我想问的是：她真的是女生吗？但实在不知该怎么开口去问这种问题。
“她就是和别人很不一样呀。她父母死得早，所以性格上有点，怎么说，那个词，孤僻。”
“其他地方没有了吗？身体上之类的……”
“没有，没看出来……难道，你知道？”
我赶忙摇摇头，看来左寒隐藏了很久，“我就是好奇……对了，被杀的那个人和她认识吗？”
“应该不认识吧，这个我就不晓得咯。”
“那她有和哪个男的关系很近吗？”
“哎哎？你怎么问这个啊？你不是怀疑左寒和死的那个有关系吧？”
听她这么说，我看向她的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死的那个有未婚妻呀，发现尸体的那天，那女孩哭得死去活来……”
“未婚妻？”
“是呀，那男人的手指头不是被切了么，那上面有订婚戒指呀，那女孩知道了，当场就晕……”
我脑子里“轰”的一声，再也不想多待在这里，提着很重的提包，转身就要小跑着离开。
我一路狼狈地回到老屋，从提包里翻钥匙，颤抖着的手没抓稳，包直接掉在湿乎乎的地上，我捡起包掏出钥匙，又没抓稳，钥匙哗啦又掉在地上。
我手足无措地打开门，冲进去赶紧把门“砰”地合上。我靠着门气喘吁吁，像是犯了滔天罪行的逃犯。
额头上已经生出虚汗了。我紧闭眼睛，猛地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清醒。平静了很久后，才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朝客厅走去。
屋子里一片灰暗。
然后，我看见一个消瘦的女子背对着我，端坐在沙发上。
这一瞬间，我头发发麻，不自禁地后退了两步，撞在了冰冷的墙上。
女子没有回头，她不需要回头，她只要从电视机上的倒影就可以观察清楚我的一举一动。只是她越是这样表现得越阴森，我越加不敢乱动。
我听不见她的呼吸声。
“左寒……？”我极小声地试探着问。
她不动声色，低下头划着指甲。
“左寒？”
“亲爱的——”她低声说。
“什么？”
“你真的爱我么？”
我目瞪口呆，这声音尖锐虚假到太不真实，“你，你是谁……？”
“你真的爱我么？”女子开始啜泣。
我浑身发冷，一点一点退后。
“这就是你爱我的方式么？你舍得这样对我么？”
女子的声音颤抖得越来越剧烈，突然站起来，“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忘记你以前对我说过的话了么，你说——”
我拔腿就逃。
“——你会好好爱我，你说你会爱我到死！”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呼着气，满身是汗。
又做噩梦了。
窗外雨水已停，但乌云没有消散，似乎要准备着下一场摧毁性的风雨。
我拍了拍脑袋，头发被冷汗浸泡成一捋一捋的。随随便便套好毛线拖鞋，径直走到卫生间。
拿卫生纸把镜子上的斑斑污点擦干净，看着镜子里乱发颓靡的自己，拧开水龙头，两手捧了点冰冷的水就往脸上泼去。
太冷了，我忍不住轻轻“啊”了一声。
眼睛里进了水，习惯性地顺着置物架摸索，结果摸到那片刀片。
“咔——”卫生间门外突然传来细微的声响。
我吓了一跳，手迅速收回时不小心被刀片划出一道口子。
含着手指悄悄地走出卫生间，又悄悄地走到客厅仔细巡视。似乎没有什么异常，可就在我低下头的时候，看见地板上有片水迹。
我蹲下看，水迹是刚留下的。不是脚印，而像拖把拖过的痕迹。
我顺着这条长长的水迹一直走，一直走到左寒的房间门口。
她回来了。
房间门是虚掩着的。我小心翼翼地推开。本来白天光照就不好，又是阴天，而她竟然把窗帘也死死拉上，整个房间里一片漆黑。
她甚至都不开灯。
透过门缝，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我又把门轻轻推开了点，黑暗中突然闪出一道白光，掠过我的眼睛很是刺眼。
我伸出手胡乱地摸索墙壁，开了灯，随即看见左寒背对着我端坐在梳妆台前，镜子里反射出日光灯的白光，更是刺眼。
我吓得双腿瞬间痉挛，直退到客厅摔在地上。
她竟然在一片漆黑中梳妆。
左寒拿着镜子的左手缓缓放下。我无力地坐倒在地板上，望着镜子里她是眼珠一点点转向我。
“你醒了。”她说着，把梳子放进梳妆台的抽屉。
我的舌头突然愚钝，看着她站起来转过身走向我，我本能地往后爬。当她走到我面前伸出苍白到能看清紫色血管的手时，我感觉自己紧张得快要窒息了。
她说：“我扶你起来。”
我不相信她，还是不断往后退，摸到沙发腿便一点点坐了上去。她缓缓走过来，轻轻坐在沙发的另一端。
我克制住自己不要哆嗦，用余光看她。而她只是用一种蜷缩的姿态嵌在沙发上，露在围巾外的眼睛似在转动，留意什么。
长久的沉默后，我问：“你、你多久回来的？”
我提了提围巾，“清晨。”
“你……”我不知应该怎么回才恰当，“那个案子……”
她侧头看向我，“他们找不到我的作案时间，暂时释放我。”
我看着她已焦虑过度的眼睛，心里某处地方忽然 被刺痛。“左寒，你告诉我，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个戒指是怎么回事？”
她沉默不语。
“有些事必须要说出来，不仅是为了你自己，也为了别人。你告诉我，也许我能帮你。”
她却意外地狡黠一笑，“我这里有一个故事，先讲给你听吧。”
“你说——”
那年，女孩十五岁。
父母因车祸双双去世，家境岌岌可危，这一年，她辍了学。
没有亲人了，却连朋友也没有。一无所有。她孤独，渐渐失去了自尊心，没有管束。
她第一次去网吧，学会了上网聊天，与天南地北的虚拟头像打字交谈，渐渐沉迷，知道遇见另一个网友，一个绿色叶片头像的男孩。
更加沉迷。
他们一日又一日谈天说地畅所欲言，实在隔得很远，又相互看不见，可每当看见他的头像跳动，心脏的血液就会自然地扩张。
就像随着跳动的头像一起搏动。
那一年，他们相依为命，至少是精神上的，相互搀扶着熬了过来。
“网恋？”
她点点头。
“保持了几年？”
“十年。”
十年，整整十年。
彼此从未见过对方，一同在人群中，彼此也认不出来。
却就是这种虚幻的姿态，相爱十年。
其间有很多很多次，男孩要来找她，她不希望男孩看见她有着这样单薄的命运和弱势的出镜，她希望自己在他心中永远都是完美的，只要不逾越虚拟，就可以是完美。
只要他们在虚拟世界中投入的感情却永远不虚拟。
已过了十年，漫长让她在这种心态下不想再远走。她说服不了自己，战胜不了自己，她无法忍受当他在现实中看见她也许会有失望的表情。一个那样的表情就是以置她于死地。
她以为自己命定是孤独的，她认命了，因此终于决定决绝地告别这段爱情。
“那个女孩是你。”我可以断定地说。
她理了理露出围巾的头发，不作答。
我继续问：“你想要离开他，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
她看向我。
“因为你也是男人——”
左寒瞪大了双眼，惶恐地盯着我。
“你有严重的自我性别认同障碍，一直在网络上用假性别与男子恋爱，你害怕自己的性别被揭穿，这才是真正的原因，是不是？”
左寒再也忍受不了，站起来想要离开，又突然停住脚步，站在原地，背对着我。
昏暗光线下，她的背影是那样诡异，像是橱窗里的假模特，令我不寒而栗。
接着，她开始笑，冷冷地笑。身体也跟着笑而抖动起来。
“左寒。”我也站起来，“你能把你的面纱摘掉吗？”
她停住笑，不动声色。
“把你的一切伪装都摘掉，做真正的你——”
左寒终于抬起手，缓缓地摘取围巾，脱下大衣。
当她转过身的时候，我看着面前的她，突然惊愕，头脑一片空白。
她分明是一个女子。她不是我猜测的那样，她是一个真正的女子。苍白的妆容，小巧的下巴，单薄瘦削的身体。
然后她飞快地走向卫生间，我听见哗啦啦的水声，她出来的时候，脸上的浓妆都卸了。确实是个女子。
她原地站了一会儿，再很不适应地批回大衣，围巾却没有再围。
秋天的时候，女孩依然战胜不了自卑的心理，那天，她在网上对男孩说：我累了，互相拉黑吧。
男孩不同意。
女孩为了让他同意，她告诉他，我已经和别人订婚了。他不相信。女孩随便在本地群里复制了一个男子的资料，告诉他，这就是我未来的丈夫。
男孩说，我要亲自证实。
男孩的话应验了。男孩来了，他根据那个资料找到女孩口中的“未来的丈夫”，他看见这个男子的无名指上戴着戒指，戴着那么华丽、那么闪耀的戒指。他一怒之下，把他杀了。
“下一个就是我！”左寒已声嘶力竭。
男孩不能忍受背叛，他还要杀死女孩，左寒为了不被他找到，化浓妆，穿着夸张的衣服，闭门不出，越来越孤僻。
左寒跪倒在地板上，呜呜地哭着。“他误杀了人，知道么？我才是罪魁祸首，我没有一天不是生活在愧疚和焦虑中的——”
我蹲下来，想安慰她。“他要是知道那个男人和你并没有关系，他会放过你的。”
“可是我毁了他！”左寒抬起头。“他因为我误杀了人，我就这样毁了他！我也毁了那个男人！我并不知道死者是真的有婚约的！我不知道，就因为我的荒唐举动，我把一切都毁了！”
“你还是爱他的，对吗？你见到他的时候，你告诉他——你爱他，他不会后悔了……”
“你了解他么？他不是这样的人！”左寒说完这句话莫名其妙地停顿了，像是在倾听动静，然后从地上爬起来。
“我听见——”她说，“他来了，他来了——”
我大惊失色，全身瞬间冰冷，“啊？在哪儿？”
“他一直藏在附近知道么？”左寒神情失控，我知道她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他一直躲在暗地里观察我——他要杀我！”
我哆哆嗦嗦地环视阴暗的四周，狂风吹动窗棂咯吱咯吱，窗外摇曳的树影透射进来，像是一支支魔爪。
左寒吐痰抓住我的肩膀，“你知道么？那个戒指就是他故意嫁祸我的……”
“左寒你不要吓我啊……”
“是真的！”她抓得我更紧，指甲像是要刺进我的皮肉。“他想借刀杀人，让警察抓我，然后他就可以逃之夭夭！他想用这样的方式毁我！”
我感觉一股无比冰冷的气流从我的肠道飞速向上，窜入头顶。
“他就藏在这屋子里的一个地方！”左寒已失去控制，神经终于崩溃，转过头仔细打量那些冷冰冰的家具。“他躲在哪儿呢？躲在哪儿呢……”
窜入我头颅的气流终于堆积到无力承受，终于爆发。
我深一脚浅一脚走到自己的房间，疯狂地掀开了所有衣柜，然后猛地转身。她说：“我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床下都会很古怪地响……”
我冷到无法自持，开始本能地后退。
她从厨房握着一把尖刀出来，一脚踢开床垫，“轰——”的一声过后，床下空空如也。
左寒不规律地喘着气，再抬头时，看见那座一米多高的梳妆台。
它就像尊庄严无情的雕塑，死气沉沉地立在墙边。椭圆的大镜子里映着我们惊恐的模样，只是此时看起来，都像是扭曲着的，显得那样古怪。
而且，就像它也在注视着我们一样，在注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空气越来越冷，乌云被狂风推拂，一层一层遮住太阳，屋中的光线就在刹那间变得更暗。
暗到，我们根本看不清楚对方。
只能凭着人影辨别。左寒不敢靠近梳妆台，我更不敢。这时梳妆台里“嗒——”的一声暗响。左寒退到门口，全神贯注地盯着。
又是“咔嗒——”一声。
左寒突然狂怒之下，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尖刀朝镜子丢过去。
“砰——”
接着，镜子爆破地碎裂，全是尖锐刺耳的声音。
从镜子里溜出一只黑色的虫子，像是蟑螂，速度很快，从我们脚下钻出去，一直钻到客厅的沙发下。
左寒茫然地呼着气，撩了撩汗湿了的、贴在额头的头发。
“是不是……我们太多虑了……”我怯怯地小声问：“你不要这么疑神疑鬼……窗户都是防盗窗，他又没有钥匙，怎么可能进得来？”
“对啊，钥匙！”左寒意识到什么，从身上摸出钥匙。“我的还在，你去看看你的钥匙有没有被偷！”
我的钥匙放在提包里了，我回房间把提包拿出来，再走到客厅时，却发现左寒不见了。
当我在灰暗的空间里寻找她的时候，突然从黑暗中伸出一双手扼住我的头，那样强大的力量，我瞬间以为是一个男人。然而当锋利的刀抵住我的喉咙时，我听见的，却是左寒的声音。
她喃喃地说着什么，带着哭腔，声音嘶哑而充满愤怒。
但是我听不出她在说什么。
这时候，我开始怀疑她说的那个故事是编造出来的，这里面一定有着更加不可告人的秘密。
当她的刀在我的喉咙上开始慢慢移动的时候，我蓦地想起那场凶杀案的凶手，就是在死者喉咙上划出三道。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流了出来，开始感到疼痛。于是我本能地挣扎，用尽最后的力气扳开她的手。
“啪——”刀掉在地上，我以最快的速度把它捡起来，双手握着直指黑暗中的左寒。“你疯了？！”我咆哮道。
她捂着脸痛哭流涕，头发乱糟糟的，手背上也全是水，也许是汗或泪。
我疯狂地大喊：“我放松一点好不好？你放松一点！”
屋子里只有号啕的哭声和激怒的喊叫。我知道她在无助的恐慌中压抑地太久，终于崩溃。
我扶着她坐在沙发上，再去开灯，但不知是因为是停电还是什么，反复按了好几次开关，客厅的灯始终不亮。我换别的房间去试，屋子里的开关通通失灵。
天色越来越阴霾，沉闷的雷声从云层中泄露，让人心惊。
我看向她，她惘然地看着我再看看天花板上的灯。我想，也许有人断了电路。
我坐回沙发，她双手抱胸，很没有安全感，并且在哆嗦。我翻开提包，借着昏暗的光在包里摸了很久，摸到冰凉凉的东西，拿出来。
“我的钥匙也在。”我拎着那把钥匙给她看。
她不安地咬着手指，愁着眉不能安定。然后她像是闻到了什么味，轻吸着鼻子。
“怎么？”我问。
她闻着，慢慢凑近我。“什么味道？你闻到了么？”说完，看向我的提包。
我低头看敞着的提包，里面黑漆漆一片，仿佛无底的黑洞。
我伸手进去摸，摸出一个人的无名指。
左寒惊恐万状地往后倾，不过此刻已经连逃跑、或者尖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如此恐惧的神情，安静地从提包里摸出一包刀片、一根锯条、一把巨大尖利的钢刀。
我把它们工工整整地摆在茶几上，并成一排。然后，平静地望着左寒，反反复复地问她：“怎么了？”
“真的是你……”她的声音虚弱到随时都会消失。
空气的温度已到冰点以下。
“第一天见面就说了，我是来找人的。当时你若是问我找谁，我会告诉你——”我专注且霸道地盯着她的眼睛，轻声说：“我找你。”
>>>END
只能找到这些了，这篇看完的时候真是觉得诡异的很，原本以为结尾会好一些，结果结尾更诡异..........卸妆
——其实你没有毁我，你毁了我们。
我坐的中巴开进镇中心的时候，街道上的行人已寥寥无几，我趴在在车窗上往外看，呼出的白气覆在玻璃上缓缓晕开，视野一会儿模糊一会儿清晰。
深冬了，这里有漫长、漫长的寒冷冬季。灰暗的天空不露出一点天光，凛冽的风时不时刮起，偶尔有黑色的鸟孤独地飞过，飞得缓慢又锋利。
我搓着冻木的手坐正身体，中巴里的光线越加灰暗，乘客极少。我看着司机的背影从靠椅上只露出肩膀和整个微僵的头，恍然觉得心慌。
若不是车子的颠簸，我以为一切都死了。就因为那一起残酷的凶杀，像一场毁灭的风暴瞬间向这座阴霾的小镇袭来，搅得人心惶惶，转眼就变成鬼城。
我甚至隐隐能感觉到，若一切不死，那么杀戮，还会继续。
直到一切的一切都覆灭。
我回到住处，那栋“文革”时期就建起的老楼，准备开门的时候，发现牛仔裤角不知几时沾了黄土。我俯下身去擦，这是沉重的木门“嘎吱——”一声开了。
开了一道小缝。我抬头看，又从漆黑的门缝中准确地捕捉到左寒凄冷的眼睛。
“你回来了。”她这么说着，把门拉开了些，然后就退原来。
我站起身，一阵狂烈的冷风吹来，让我睁不开眼睛。哆嗦了两下便跑进屋里。
“砰——”风帮我把门关上，屋里又是一篇漆黑。
当时，若不是在这芝麻大的小镇上实在找不到租房的人家，说什么我也不会来敲她家的门。
满屋的潮湿和黑暗，空气中像是有无数支刻薄的钢针。我不喜欢这样的建筑，让人变得颓靡。当然，这是其一；其二是房子的主人，左寒。
我还记得当我抬起手要敲眼前晦暗的大门时，门却吱一声自己开了。窄窄的缝隙中突兀地露出一双眼睛。
“你好，我是到这里找一位老朋友的。第一天来，想租间房。”
她躲在一片漆黑里打量我，随后门拉开了些。她的声音有些不自然，低低沉沉，约莫能猜出她内心封闭、少言寡语。“住多久？”
“看情况吧，不会太久。”随即她领我走进这座空空的房子。外头凄惨的天色，乌云堆压在天顶又迟迟不落雨，整个镇子都在阴冷中浸泡。可里头比户外光线更悲糜，黑压压一大片，像是这房子深藏着怪物。
回过头看见她悄无声息地站在我身后，厚实的围巾把半边脸全遮挡住，像是没有鼻子嘴巴，不敢见人，只露出一双被浓重黑色眼影层层勾勒的眼睛。
我问：“怎么称呼？”
“左。”
当她轻轻把门合上，就只能看见她眼珠子隐约闪现出白色的光点，阴森森地随即就被深无止境的灰暗吞噬。
钢琴的声音在房间中轻轻游荡，窗外的雨声凄索而寒冷，随即音乐唐突地停止。
左寒穿着极为宽松的衣服，从幽黑的客厅慢慢走出来，走到饭厅的昏黄灯光下。这一路，就像一只游魂渐渐原形毕露。
依旧不脱去她遮住半边脸的围巾。
我浑身不自在地晃了晃肩，等她在桌子那一头坐下，便拿起筷子。
吃饭的过程永远寂静荒凉，令人压抑。她从不和我一起进餐，她总是看着我吃完回了房间再吃自己的，她始终不脱去她的面罩，也从不在饭桌上说话，就像她会在饭前关音乐。但我实在无法忍受这样的气氛，于是我在反复思考后，终于开口——
“你出门的时候小心点。”
她一直望着我。
“那个杀人的案子还没破。”我说完，又继续吃我的饭。
这是我们周围唯一可以当成话题的事情。
空气凝结住，良久后，她奇迹般地开口：“告诉我这个干什么？”
她的声音暗哑到就像铁壳被撕裂。我愣了一下，“没，没什么啊，现在外面人心惶惶的，让你注意一下……”
眼睛是她唯一暴露出来的部位，更像是她攻击或自卫的工具。她盯着我，瞳孔中满是我所不能判定的复杂的意味，像是要看透我的心底，揭穿我。
直到她不再看我，我已草草吃完，把碗放进厨房，径直回到房间，关上门，锁上。
夜深的时候，我躺在床上迟迟不能入睡，盯着黑压压的天花板，心神中总有些不安宁的成分。
“咣当——”门外轻微的一声响。
我顺着声音望过去，从门下的小缝看不见客厅有灯光。
我赤着脚，小心翼翼的爬起来，悄悄地走到门边，听着门外的响动。
“哐当——”又是一声响。
我不敢开心，可以说一个男孩应该具备的勇敢在这个房子里早就消失殆尽。
“砰——”一声门被关上的轻微声音。
客厅安静下来。我在房间里又静听了半个小时的风吹草动，才轻轻拧开门闩。客厅里漆黑的，借着太淡薄的月光，我仔细观察四周。
放在电视柜上的杯子不见了。茶几上那株快要干枯的小仙人球不见了。沙发上的坐垫不见了。
在我还在寻找还有什么不见了的时候，听见左寒房间里发出琐碎的动静，听得出她的动作有些匆忙，应该是在整理东西。
收拾东西。
收拾行李。
在我心慌地回到自己房间，锁上门，这个断定就突然出现在我的脑中。
清晨，她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如往日地早早准备好早餐，端坐在饭桌的那一头。
我洗漱完，走到桌边的那一刻，我迟疑了。我真不想和她在一起吃饭，坐在一起，尤其是这样面对面的坐法。
“……”她抬起头看我很不自在的样子，“坐下。”
我不知所措，还是坐下。
她目不转睛地直视我的眼睛。我无所适从地与她对视了一会儿赶快转移视线，看向墙角。
却突然发现墙角处放着一双男士的毛线拖鞋。
她顺着我的视线也看向墙角，她应该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当我再回头看向她时，她突然问：“你知道那个杀人案死的是什么人么？”
我一惊，紧张的神经又在作联系，短暂的神经错乱，我甚至在猜，人是她杀的——
“知道么？”她又问。
“知道……我有听说……”
“说。”
“一个厂子里的工人……”我心想这件事，连我这个外来人都听说了，她没有理由不知道。如果她知道，我不清楚她为什么会这样问我，于是我没有等她再说话，迅速反问：“你不知道吗……”
她被问住，眼睛突然睁大，眼皮上的浓重黑色眼影让此时的它们看起来就像两坑深渊。我们沉默很久，我看着她本身就很白的肤色变得更惨白，没有生命力的白。
“我不是很清楚。”她说。
想是有万劫不复的暴风雨了。云层围裹着太阳，像要让其窒息。整个白天就像夜晚那样死黑。
左寒出门了。她把自己的房间门锁上，匆匆忙忙，我猜是赶着去买车票。
屋子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又走到饭厅的墙角，那双拖鞋却不在了。我在这个房子能够搜寻的所有范围都搜寻了一遍，除了左寒的房间。在卫生间搁置洗浴用品的柜子里发现一片刮胡刀片，我仔细想发现上面是否还残留男人的毛发，但是没有，搁置在太潮湿的地方，都有锈了。
我想尽办法，在工具箱里翻出铁丝，翻出大大小小各种型号的起子，然后就像一个盗贼那样弓着身子试图打开这个紧闭的房门，只是并不容易，直到我想到自己一把合适的，调整眼睛框架的螺丝刀——
咯——吱——
门被打开。
果然，床边放着一个行李箱。
我拉她的衣柜，衣服都已收拾好，里面空无一物。想要打开她的行李箱，转而发现有密码锁，我开始不耐烦，开始暴躁地想要乱发脾气。
墙上的古老时钟的秒针“嘀答，嘀答，嘀答，嘀答……”
我趴在地上朝床底下望，除了灰尘，什么都没有。透过床底，我看到殷红色的丝绸。我站起来，窗户处立着一个一人多高、被殷红丝绸罩住的东西。开始我并没留意，我还勿看成是窗帘。
这个东西或许是大椭圆的形状。
我拽着丝绸一角，“哗啦——”把它拉下来。
居然是个人——我下的魂飞魄散往后退，摔倒在地上。也就是在这瞬间，我才发现那个人，其实是镜子里的自己。
梳妆台上每一个抽屉我都掏遍了，一无所获。我抬起头又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竟是那样狼狈的模样。
眼袋微黑，嘴唇苍白，像是病了。
看着看着，直到我开始感到背脊发凉，感到恐怖。
我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什么时候，我成了这个样子。
我惊慌失措地抓起地上的丝绸就将它盖上。
这座房子越来越冷，我听见管道中微小的爆裂声，听镇上的人说，凶手行事果断而决裂，应该是蓄谋已久，用锋利的刀片在被害人的喉咙上连划三道，不等被害人死亡，就活生生切割下被害人左手无名指，让被害人痛苦，因为那上面紧紧戴着一枚凶手取不下来的戒指。
他把整根手指都切下来。
左寒回来的时候已是傍晚，情绪不是很好，相比是没能买到车票。因为凶杀没有结案，小镇已经实行交通管制，任何人都进不来，任何人也出不去。
饭桌上，她明显焦躁不安，眼珠失措似的在转动，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我感到很害怕，战战兢兢地吃饭，却始终不能下咽。
她焦恼地抬起手摆在饭桌上，指甲扣着桌子。“哒、哒、哒。”
气氛古怪极了。
我起身，准备把碗送到厨房，这时她说：“坐下。”
“啊？”我越加胆战心惊，不安地坐下。
她不说话，或许是她不知道该怎么说。隔了很久，终于带着挖苦的语气说：“你不知道你很倒霉么？来这里没多久就出了命案，都困死在这个圈子里，哪里也不能去——”
“还好啊……相信警方。”
“所有人都在这里等死，所有……”
“没有你想得那么糟糕吧……那个凶手是有针对性的，又不是什么人都杀……”
“你了解他么？”她突然站起来，身体倾向我这边，“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么？”
她这种样子让我不知所措，完全不能答上话来。
“你有多了解他？！”她越加狂怒，像是疯了。
“你平静一点，你可能是受惊吓了、想多了……那个凶手是有目的性的，像我们这样和他无冤无仇的……”
她眼睛上的妆被眼泪弄花，流下来的是黑色的睡，显得那么憔悴。
“左寒——”我问她，“你和这件事有关系是吗？”
她看向我，没有回答，没有点头。
“你有什么可以对我说，告诉我——”
她闭着眼睛长吸了一口气，强制自己又恢复理智，然后说：“你最好快点搬走，心里有这个数就好了，我不想连累你。”
我越来越确信左寒一定与这件凶杀案有联系，有着某种深藏着的、不可告人的联系。就像她的装扮，她在极力隐藏着什么。
我甚至越来越确信，根据她的行为举止，根据她给旁人的那种晦涩的感觉，还包括她收拾行李准备逃离，她或许就是凶手。或许。
还有那双不应该出现在女生家中的男士拖鞋和刮胡刀片。
只是，如果左寒和死者有瓜葛，在这种封闭的镇上一定有人会知道。可为什么警方没有调查到，而是使用最老旧、最死板的方法，沿着街道一家一户挨个排查。
那天，推挤已久的大雨终于胀破了云层，哗哗地坠落。警方终于查过来，敲响了这栋隐藏着秘密的老屋。
是我开的门，左寒反常地没有早起，房间紧闭，应该是反锁了。
“你好，办案，配合调查。”一男一女两个警察说着直接走进来。
“房东还没起。”我指了指左寒的房间。
“你不是户主么？”女警察问，“你叫什么名字？从哪儿来？”
“叫户主起来。”男警察说。
“我叫萧元。”我走到左寒门前边敲门边说：“邻镇人——左寒，警察来了，左寒？”
男警察走过来和我一起敲门，很不耐烦。
但是敲了很久也不见里面答应，甚至隔着门听不见里面有一丝的响动。男警察狐疑地问我：“房东在家吗？”
“在。”说完我就犹豫了，“不在！”
女警察也走过来，质问般地问：“到底在不在？”
我看着他们越发怀疑的眼神，男警察侧过身掏出手机，我以为他是要呼叫支援，女警则牢牢地盯着我。
事情越来越糟糕。就在这时，左寒打开了房间的门。
“久等了，我在化妆。”她说。
他们三人坐在客厅沙发上。我站着，倚着墙看他们谈话。左寒把脸围得很紧，隔着围巾，说出来的话有些模糊不清。“你病了么？”女警问。
【未完待续】
《最小说》中李枫的《 卸妆》全文~
——其实你没有毁我，你毁了我们。
我坐的中巴开进镇中心的时候，街道上的行人已寥寥无几，我趴在在车窗上往外看，呼出的白气覆在玻璃上缓缓晕开，视野一会儿模糊一会儿清晰。
深冬了，这里有漫长、漫长的寒冷冬季。灰暗的天空不露出一点天光，凛冽的风时不时刮起，偶尔有黑色的鸟孤独地飞过，飞得缓慢又锋利。
我搓着冻木的手坐正身体，中巴里的光线越加灰暗，乘客极少。我看着司机的背影从靠椅上只露出肩膀和整个微僵的头，恍然觉得心慌。
若不是车子的颠簸，我以为一切都死了。就因为那一起残酷的凶杀，像一场毁灭的风暴瞬间向这座阴霾的小镇袭来，搅得人心惶惶，转眼就变成鬼城。
我甚至隐隐能感觉到，若一切不死，那么杀戮，还会继续。
直到一切的一切都覆灭。
我回到住处，那栋“文革”时期就建起的老楼，准备开门的时候，发现牛仔裤角不知几时沾了黄土。我俯下身去擦，这是沉重的木门“嘎吱——”一声开了。
开了一道小缝。我抬头看，又从漆黑的门缝中准确地捕捉到左寒凄冷的眼睛。
“你回来了。”她这么说着，把门拉开了些，然后就退原来。
我站起身，一阵狂烈的冷风吹来，让我睁不开眼睛。哆嗦了两下便跑进屋里。
“砰——”风帮我把门关上，屋里又是一篇漆黑。
当时，若不是在这芝麻大的小镇上实在找不到租房的人家，说什么我也不会来敲她家的门。
满屋的潮湿和黑暗，空气中像是有无数支刻薄的钢针。我不喜欢这样的建筑，让人变得颓靡。当然，这是其一；其二是房子的主人，左寒。
我还记得当我抬起手要敲眼前晦暗的大门时，门却吱一声自己开了。窄窄的缝隙中突兀地露出一双眼睛。
“你好，我是到这里找一位老朋友的。第一天来，想租间房。”
她躲在一片漆黑里打量我，随后门拉开了些。她的声音有些不自然，低低沉沉，约莫能猜出她内心封闭、少言寡语。“住多久？”
“看情况吧，不会太久。”随即她领我走进这座空空的房子。外头凄惨的天色，乌云堆压在天顶又迟迟不落雨，整个镇子都在阴冷中浸泡。可里头比户外光线更悲糜，黑压压一大片，像是这房子深藏着怪物。
回过头看见她悄无声息地站在我身后，厚实的围巾把半边脸全遮挡住，像是没有鼻子嘴巴，不敢见人，只露出一双被浓重黑色眼影层层勾勒的眼睛。
我问：“怎么称呼？”
“左。”
当她轻轻把门合上，就只能看见她眼珠子隐约闪现出白色的光点，阴森森地随即就被深无止境的灰暗吞噬。
钢琴的声音在房间中轻轻游荡，窗外的雨声凄索而寒冷，随即音乐唐突地停止。
左寒穿着极为宽松的衣服，从幽黑的客厅慢慢走出来，走到饭厅的昏黄灯光下。这一路，就像一只游魂渐渐原形毕露。
依旧不脱去她遮住半边脸的围巾。
我浑身不自在地晃了晃肩，等她在桌子那一头坐下，便拿起筷子。
吃饭的过程永远寂静荒凉，令人压抑。她从不和我一起进餐，她总是看着我吃完回了房间再吃自己的，她始终不脱去她的面罩，也从不在饭桌上说话，就像她会在饭前关音乐。但我实在无法忍受这样的气氛，于是我在反复思考后，终于开口——
“你出门的时候小心点。”
她一直望着我。
“那个杀人的案子还没破。”我说完，又继续吃我的饭。
这是我们周围唯一可以当成话题的事情。
空气凝结住，良久后，她奇迹般地开口：“告诉我这个干什么？”
她的声音暗哑到就像铁壳被撕裂。我愣了一下，“没，没什么啊，现在外面人心惶惶的，让你注意一下……”
眼睛是她唯一暴露出来的部位，更像是她攻击或自卫的工具。她盯着我，瞳孔中满是我所不能判定的复杂的意味，像是要看透我的心底，揭穿我。
直到她不再看我，我已草草吃完，把碗放进厨房，径直回到房间，关上门，锁上。
夜深的时候，我躺在床上迟迟不能入睡，盯着黑压压的天花板，心神中总有些不安宁的成分。
“咣当——”门外轻微的一声响。
我顺着声音望过去，从门下的小缝看不见客厅有灯光。
我赤着脚，小心翼翼的爬起来，悄悄地走到门边，听着门外的响动。
“哐当——”又是一声响。
我不敢开心，可以说一个男孩应该具备的勇敢在这个房子里早就消失殆尽。
“砰——”一声门被关上的轻微声音。
客厅安静下来。我在房间里又静听了半个小时的风吹草动，才轻轻拧开门闩。客厅里漆黑的，借着太淡薄的月光，我仔细观察四周。
放在电视柜上的杯子不见了。茶几上那株快要干枯的小仙人球不见了。沙发上的坐垫不见了。
在我还在寻找还有什么不见了的时候，听见左寒房间里发出琐碎的动静，听得出她的动作有些匆忙，应该是在整理东西。
收拾东西。
收拾行李。
在我心慌地回到自己房间，锁上门，这个断定就突然出现在我的脑中。
清晨，她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如往日地早早准备好早餐，端坐在饭桌的那一头。
我洗漱完，走到桌边的那一刻，我迟疑了。我真不想和她在一起吃饭，坐在一起，尤其是这样面对面的坐法。
“……”她抬起头看我很不自在的样子，“坐下。”
我不知所措，还是坐下。
她目不转睛地直视我的眼睛。我无所适从地与她对视了一会儿赶快转移视线，看向墙角。
却突然发现墙角处放着一双男士的毛线拖鞋。
她顺着我的视线也看向墙角，她应该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当我再回头看向她时，她突然问：“你知道那个杀人案死的是什么人么？”
我一惊，紧张的神经又在作联系，短暂的神经错乱，我甚至在猜，人是她杀的——
“知道么？”她又问。
“知道……我有听说……”
“说。”
“一个厂子里的工人……”我心想这件事，连我这个外来人都听说了，她没有理由不知道。如果她知道，我不清楚她为什么会这样问我，于是我没有等她再说话，迅速反问：“你不知道吗……”
她被问住，眼睛突然睁大，眼皮上的浓重黑色眼影让此时的它们看起来就像两坑深渊。我们沉默很久，我看着她本身就很白的肤色变得更惨白，没有生命力的白。
“我不是很清楚。”她说。
想是有万劫不复的暴风雨了。云层围裹着太阳，像要让其窒息。整个白天就像夜晚那样死黑。
左寒出门了。她把自己的房间门锁上，匆匆忙忙，我猜是赶着去买车票。
屋子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又走到饭厅的墙角，那双拖鞋却不在了。我在这个房子能够搜寻的所有范围都搜寻了一遍，除了左寒的房间。在卫生间搁置洗浴用品的柜子里发现一片刮胡刀片，我仔细想发现上面是否还残留男人的毛发，但是没有，搁置在太潮湿的地方，都有锈了。
我想尽办法，在工具箱里翻出铁丝，翻出大大小小各种型号的起子，然后就像一个盗贼那样弓着身子试图打开这个紧闭的房门，只是并不容易，直到我想到自己一把合适的，调整眼睛框架的螺丝刀——
咯——吱——
门被打开。
果然，床边放着一个行李箱。
我拉她的衣柜，衣服都已收拾好，里面空无一物。想要打开她的行李箱，转而发现有密码锁，我开始不耐烦，开始暴躁地想要乱发脾气。
墙上的古老时钟的秒针“嘀答，嘀答，嘀答，嘀答……”
我趴在地上朝床底下望，除了灰尘，什么都没有。透过床底，我看到殷红色的丝绸。我站起来，窗户处立着一个一人多高、被殷红丝绸罩住的东西。开始我并没留意，我还勿看成是窗帘。
这个东西或许是大椭圆的形状。
我拽着丝绸一角，“哗啦——”把它拉下来。
居然是个人——我下的魂飞魄散往后退，摔倒在地上。也就是在这瞬间，我才发现那个人，其实是镜子里的自己。
梳妆台上每一个抽屉我都掏遍了，一无所获。我抬起头又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竟是那样狼狈的模样。
眼袋微黑，嘴唇苍白，像是病了。
看着看着，直到我开始感到背脊发凉，感到恐怖。
我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什么时候，我成了这个样子。
我惊慌失措地抓起地上的丝绸就将它盖上。
这座房子越来越冷，我听见管道中微小的爆裂声，听镇上的人说，凶手行事果断而决裂，应该是蓄谋已久，用锋利的刀片在被害人的喉咙上连划三道，不等被害人死亡，就活生生切割下被害人左手无名指，让被害人痛苦，因为那上面紧紧戴着一枚凶手取不下来的戒指。
他把整根手指都切下来。
左寒回来的时候已是傍晚，情绪不是很好，相比是没能买到车票。因为凶杀没有结案，小镇已经实行交通管制，任何人都进不来，任何人也出不去。
饭桌上，她明显焦躁不安，眼珠失措似的在转动，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我感到很害怕，战战兢兢地吃饭，却始终不能下咽。
她焦恼地抬起手摆在饭桌上，指甲扣着桌子。“哒、哒、哒。”
气氛古怪极了。
我起身，准备把碗送到厨房，这时她说：“坐下。”
“啊？”我越加胆战心惊，不安地坐下。
她不说话，或许是她不知道该怎么说。隔了很久，终于带着挖苦的语气说：“你不知道你很倒霉么？来这里没多久就出了命案，都困死在这个圈子里，哪里也不能去——”
“还好啊……相信警方。”
“所有人都在这里等死，所有……”
“没有你想得那么糟糕吧……那个凶手是有针对性的，又不是什么人都杀……”
“你了解他么？”她突然站起来，身体倾向我这边，“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么？”
她这种样子让我不知所措，完全不能答上话来。
“你有多了解他？！”她越加狂怒，像是疯了。
“你平静一点，你可能是受惊吓了、想多了……那个凶手是有目的性的，像我们这样和他无冤无仇的……”
她眼睛上的妆被眼泪弄花，流下来的是黑色的睡，显得那么憔悴。
“左寒——”我问她，“你和这件事有关系是吗？”
她看向我，没有回答，没有点头。
“你有什么可以对我说，告诉我——”
她闭着眼睛长吸了一口气，强制自己又恢复理智，然后说：“你最好快点搬走，心里有这个数就好了，我不想连累你。”
我越来越确信左寒一定与这件凶杀案有联系，有着某种深藏着的、不可告人的联系。就像她的装扮，她在极力隐藏着什么。
我甚至越来越确信，根据她的行为举止，根据她给旁人的那种晦涩的感觉，还包括她收拾行李准备逃离，她或许就是凶手。或许。
还有那双不应该出现在女生家中的男士拖鞋和刮胡刀片。
只是，如果左寒和死者有瓜葛，在这种封闭的镇上一定有人会知道。可为什么警方没有调查到，而是使用最老旧、最死板的方法，沿着街道一家一户挨个排查。
那天，推挤已久的大雨终于胀破了云层，哗哗地坠落。警方终于查过来，敲响了这栋隐藏着秘密的老屋。
是我开的门，左寒反常地没有早起，房间紧闭，应该是反锁了。
“你好，办案，配合调查。”一男一女两个警察说着直接走进来。
“房东还没起。”我指了指左寒的房间。
“你不是户主么？”女警察问，“你叫什么名字？从哪儿来？”
“叫户主起来。”男警察说。
“我叫萧元。”我走到左寒门前边敲门边说：“邻镇人——左寒，警察来了，左寒？”
男警察走过来和我一起敲门，很不耐烦。
但是敲了很久也不见里面答应，甚至隔着门听不见里面有一丝的响动。男警察狐疑地问我：“房东在家吗？”
“在。”说完我就犹豫了，“不在！”
女警察也走过来，质问般地问：“到底在不在？”
我看着他们越发怀疑的眼神，男警察侧过身掏出手机，我以为他是要呼叫支援，女警则牢牢地盯着我。
事情越来越糟糕。就在这时，左寒打开了房间的门。
“久等了，我在化妆。”她说。
他们三人坐在客厅沙发上。我站着，倚着墙看他们谈话。左寒把脸围得很紧，隔着围巾，说出来的话有些模糊不清。“你病了么？”女警问。
卸妆
——其实你没有毁我，你毁了我们。
我坐的中巴开进镇中心的时候，街道上的行人已寥寥无几，我趴在在车窗上往外看，呼出的白气覆在玻璃上缓缓晕开，视野一会儿模糊一会儿清晰。
深冬了，这里有漫长、漫长的寒冷冬季。灰暗的天空不露出一点天光，凛冽的风时不时刮起，偶尔有黑色的鸟孤独地飞过，飞得缓慢又锋利。
我搓着冻木的手坐正身体，中巴里的光线越加灰暗，乘客极少。我看着司机的背影从靠椅上只露出肩膀和整个微僵的头，恍然觉得心慌。
若不是车子的颠簸，我以为一切都死了。就因为那一起残酷的凶杀，像一场毁灭的风暴瞬间向这座阴霾的小镇袭来，搅得人心惶惶，转眼就变成鬼城。
我甚至隐隐能感觉到，若一切不死，那么杀戮，还会继续。
直到一切的一切都覆灭。
我回到住处，那栋“文革”时期就建起的老楼，准备开门的时候，发现牛仔裤角不知几时沾了黄土。我俯下身去擦，这是沉重的木门“嘎吱——”一声开了。
开了一道小缝。我抬头看，又从漆黑的门缝中准确地捕捉到左寒凄冷的眼睛。
“你回来了。”她这么说着，把门拉开了些，然后就退原来。
我站起身，一阵狂烈的冷风吹来，让我睁不开眼睛。哆嗦了两下便跑进屋里。
“砰——”风帮我把门关上，屋里又是一篇漆黑。
当时，若不是在这芝麻大的小镇上实在找不到租房的人家，说什么我也不会来敲她家的门。
满屋的潮湿和黑暗，空气中像是有无数支刻薄的钢针。我不喜欢这样的建筑，让人变得颓靡。当然，这是其一；其二是房子的主人，左寒。
我还记得当我抬起手要敲眼前晦暗的大门时，门却吱一声自己开了。窄窄的缝隙中突兀地露出一双眼睛。
“你好，我是到这里找一位老朋友的。第一天来，想租间房。”
她躲在一片漆黑里打量我，随后门拉开了些。她的声音有些不自然，低低沉沉，约莫能猜出她内心封闭、少言寡语。“住多久？”
“看情况吧，不会太久。”随即她领我走进这座空空的房子。外头凄惨的天色，乌云堆压在天顶又迟迟不落雨，整个镇子都在阴冷中浸泡。可里头比户外光线更悲糜，黑压压一大片，像是这房子深藏着怪物。
回过头看见她悄无声息地站在我身后，厚实的围巾把半边脸全遮挡住，像是没有鼻子嘴巴，不敢见人，只露出一双被浓重黑色眼影层层勾勒的眼睛。
我问：“怎么称呼？”
“左。”
当她轻轻把门合上，就只能看见她眼珠子隐约闪现出白色的光点，阴森森地随即就被深无止境的灰暗吞噬。
钢琴的声音在房间中轻轻游荡，窗外的雨声凄索而寒冷，随即音乐唐突地停止。
左寒穿着极为宽松的衣服，从幽黑的客厅慢慢走出来，走到饭厅的昏黄灯光下。这一路，就像一只游魂渐渐原形毕露。
依旧不脱去她遮住半边脸的围巾。
我浑身不自在地晃了晃肩，等她在桌子那一头坐下，便拿起筷子。
吃饭的过程永远寂静荒凉，令人压抑。她从不和我一起进餐，她总是看着我吃完回了房间再吃自己的，她始终不脱去她的面罩，也从不在饭桌上说话，就像她会在饭前关音乐。但我实在无法忍受这样的气氛，于是我在反复思考后，终于开口——
“你出门的时候小心点。”
她一直望着我。
“那个杀人的案子还没破。”我说完，又继续吃我的饭。
这是我们周围唯一可以当成话题的事情。
空气凝结住，良久后，她奇迹般地开口：“告诉我这个干什么？”
她的声音暗哑到就像铁壳被撕裂。我愣了一下，“没，没什么啊，现在外面人心惶惶的，让你注意一下……”
眼睛是她唯一暴露出来的部位，更像是她攻击或自卫的工具。她盯着我，瞳孔中满是我所不能判定的复杂的意味，像是要看透我的心底，揭穿我。
直到她不再看我，我已草草吃完，把碗放进厨房，径直回到房间，关上门，锁上。
夜深的时候，我躺在床上迟迟不能入睡，盯着黑压压的天花板，心神中总有些不安宁的成分。
“咣当——”门外轻微的一声响。
我顺着声音望过去，从门下的小缝看不见客厅有灯光。
我赤着脚，小心翼翼的爬起来，悄悄地走到门边，听着门外的响动。
“哐当——”又是一声响。
我不敢开心，可以说一个男孩应该具备的勇敢在这个房子里早就消失殆尽。
“砰——”一声门被关上的轻微声音。
客厅安静下来。我在房间里又静听了半个小时的风吹草动，才轻轻拧开门闩。客厅里漆黑的，借着太淡薄的月光，我仔细观察四周。
放在电视柜上的杯子不见了。茶几上那株快要干枯的小仙人球不见了。沙发上的坐垫不见了。
在我还在寻找还有什么不见了的时候，听见左寒房间里发出琐碎的动静，听得出她的动作有些匆忙，应该是在整理东西。
收拾东西。
收拾行李。
在我心慌地回到自己房间，锁上门，这个断定就突然出现在我的脑中。
清晨，她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如往日地早早准备好早餐，端坐在饭桌的那一头。
我洗漱完，走到桌边的那一刻，我迟疑了。我真不想和她在一起吃饭，坐在一起，尤其是这样面对面的坐法。
“……”她抬起头看我很不自在的样子，“坐下。”
我不知所措，还是坐下。
她目不转睛地直视我的眼睛。我无所适从地与她对视了一会儿赶快转移视线，看向墙角。
却突然发现墙角处放着一双男士的毛线拖鞋。
她顺着我的视线也看向墙角，她应该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当我再回头看向她时，她突然问：“你知道那个杀人案死的是什么人么？”
我一惊，紧张的神经又在作联系，短暂的神经错乱，我甚至在猜，人是她杀的——
“知道么？”她又问。
“知道……我有听说……”
“说。”
“一个厂子里的工人……”我心想这件事，连我这个外来人都听说了，她没有理由不知道。如果她知道，我不清楚她为什么会这样问我，于是我没有等她再说话，迅速反问：“你不知道吗……”
她被问住，眼睛突然睁大，眼皮上的浓重黑色眼影让此时的它们看起来就像两坑深渊。我们沉默很久，我看着她本身就很白的肤色变得更惨白，没有生命力的白。
“我不是很清楚。”她说。
想是有万劫不复的暴风雨了。云层围裹着太阳，像要让其窒息。整个白天就像夜晚那样死黑。
左寒出门了。她把自己的房间门锁上，匆匆忙忙，我猜是赶着去买车票。
屋子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又走到饭厅的墙角，那双拖鞋却不在了。我在这个房子能够搜寻的所有范围都搜寻了一遍，除了左寒的房间。在卫生间搁置洗浴用品的柜子里发现一片刮胡刀片，我仔细想发现上面是否还残留男人的毛发，但是没有，搁置在太潮湿的地方，都有锈了。
我想尽办法，在工具箱里翻出铁丝，翻出大大小小各种型号的起子，然后就像一个盗贼那样弓着身子试图打开这个紧闭的房门，只是并不容易，直到我想到自己一把合适的，调整眼睛框架的螺丝刀——
咯——吱——
门被打开。
果然，床边放着一个行李箱。
我拉她的衣柜，衣服都已收拾好，里面空无一物。想要打开她的行李箱，转而发现有密码锁，我开始不耐烦，开始暴躁地想要乱发脾气。
墙上的古老时钟的秒针“嘀答，嘀答，嘀答，嘀答……”
我趴在地上朝床底下望，除了灰尘，什么都没有。透过床底，我看到殷红色的丝绸。我站起来，窗户处立着一个一人多高、被殷红丝绸罩住的东西。开始我并没留意，我还勿看成是窗帘。
这个东西或许是大椭圆的形状。
我拽着丝绸一角，“哗啦——”把它拉下来。
居然是个人——我下的魂飞魄散往后退，摔倒在地上。也就是在这瞬间，我才发现那个人，其实是镜子里的自己。
梳妆台上每一个抽屉我都掏遍了，一无所获。我抬起头又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竟是那样狼狈的模样。
眼袋微黑，嘴唇苍白，像是病了。
看着看着，直到我开始感到背脊发凉，感到恐怖。
我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什么时候，我成了这个样子。
我惊慌失措地抓起地上的丝绸就将它盖上。
这座房子越来越冷，我听见管道中微小的爆裂声，听镇上的人说，凶手行事果断而决裂，应该是蓄谋已久，用锋利的刀片在被害人的喉咙上连划三道，不等被害人死亡，就活生生切割下被害人左手无名指，让被害人痛苦，因为那上面紧紧戴着一枚凶手取不下来的戒指。
他把整根手指都切下来。
左寒回来的时候已是傍晚，情绪不是很好，相比是没能买到车票。因为凶杀没有结案，小镇已经实行交通管制，任何人都进不来，任何人也出不去。
饭桌上，她明显焦躁不安，眼珠失措似的在转动，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我感到很害怕，战战兢兢地吃饭，却始终不能下咽。
她焦恼地抬起手摆在饭桌上，指甲扣着桌子。“哒、哒、哒。”
气氛古怪极了。
我起身，准备把碗送到厨房，这时她说：“坐下。”
“啊？”我越加胆战心惊，不安地坐下。
她不说话，或许是她不知道该怎么说。隔了很久，终于带着挖苦的语气说：“你不知道你很倒霉么？来这里没多久就出了命案，都困死在这个圈子里，哪里也不能去——”
“还好啊……相信警方。”
“所有人都在这里等死，所有……”
“没有你想得那么糟糕吧……那个凶手是有针对性的，又不是什么人都杀……”
“你了解他么？”她突然站起来，身体倾向我这边，“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么？”
她这种样子让我不知所措，完全不能答上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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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越来越确信左寒一定与这件凶杀案有联系，有着某种深藏着的、不可告人的联系。就像她的装扮，她在极力隐藏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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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东还没起。”我指了指左寒的房间。
“你不是户主么？”女警察问，“你叫什么名字？从哪儿来？”
“叫户主起来。”男警察说。
“我叫萧元。”我走到左寒门前边敲门边说：“邻镇人——左寒，警察来了，左寒？”
男警察走过来和我一起敲门，很不耐烦。
但是敲了很久也不见里面答应，甚至隔着门听不见里面有一丝的响动。男警察狐疑地问我：“房东在家吗？”
“在。”说完我就犹豫了，“不在！”
女警察也走过来，质问般地问：“到底在不在？”
我看着他们越发怀疑的眼神，男警察侧过身掏出手机，我以为他是要呼叫支援，女警则牢牢地盯着我。
事情越来越糟糕。就在这时，左寒打开了房间的门。
“久等了，我在化妆。”她说。
他们三人坐在客厅沙发上。我站着，倚着墙看他们谈话。左寒把脸围得很紧，隔着围巾，说出来的话有些模糊不清。“你病了么？”女警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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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郭敬明在2010年的12月最小说上写了一篇1万多字的散文叫《最好的我们》... 郭敬明在2010年的12月最小说上写了一篇1万多字的散文叫《最好的我们》 展开 我来答 3个回答 #热议# 职场上受委屈要不要为自己解释?最萌小花贤 2015-11-11 知道答主 回答量:2 采纳率:0% 帮助的人:1592 我也去...
柯艾李枫的简介
答：李枫最近上传的照片 《卸妆》：《最小说》2009.22 TOP INK——Page 66。 《美男子》(银赏)：《最小说》2010.01 TOP NOVEL——Page 74。 《倾听记》(专栏)：《最小说》2010.03 TOP NOVEL——Page 23。 《空房子》(金赏) ：《最小说》2010.05 TOP NOVEL—— Page 77 《逃离...
小时代2.0在3月15日的最小说上的连载的全文
答：”我刚叫出她的名字，她就优雅而迅捷地抬起手掐在了我的喉咙上，动作行云流水快如闪电，她转过头来，非常完美而自然地对我微笑着（尽管她的头发像是刚刚被拴在飞机翅膀下吹了两个钟头，她的眼睛周围一圈如同卸妆卸到一半的Kitty），说：“林萧，给我闭嘴。”她脸上的表情太过柔媚而动人，以至于她...
